裘智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他幾眼,心中暗道:你還真是個人才。他和詹明藹發生沖突沒多久,就把對方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
安義似乎看出了裘智的心思,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笑道:“嗨,我這人對學習一般,就是喜歡交朋友,打聽點事兒。這貢院裡的學子,我認識一大半。”
潘文子吐了吐舌頭,驚訝道:“這麼厲害。”
裘智覺得安義太過謙虛。能參加鄉試的,哪個不是寒窗苦讀多年的才子?貢院裡除了自己,恐怕沒有學習一般的了。就算詹明藹性情蠻橫,搞不好學問都在自己之上。
正說著,詹明藹那邊又鬧出了動靜。不知何時,他身邊已圍上三人,個個衣飾鮮亮,舉止倨傲,顯然是平日裡跟著他混的狗腿子。
“孫楚為!”詹明藹雙手抱胸,揚著下巴道:“我的東西收拾好了,再替他們幾個也收拾了!等出了貢院,賞你一兩銀子。”
此言一出,他身旁一名身穿鵝黃色衣裳的男子立刻推了孫楚為一把,嗤笑道:“聽到了沒?還不快幹活?不然你連這點賞銀都沒得拿!”
孫楚為腳步踉蹌了一下,臉色陰沉,冷哼一聲,卻並未說話。
他的沉默非但未讓詹明藹一行人收斂,反倒讓他們更為放肆。鵝黃衣服男子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嘲笑道:“看看你這窩囊樣。”
潘文子看到這一幕,眉頭緊皺,正想挺身而出,卻被裘智一把拽住胳膊。裘智低聲道:“別沖動,讓巡綽官去管吧。”
雖然還沒到正式入號的時間,學子們有一定的自由活動空間,但貢院內嚴禁打鬧喧嘩。鬧大了,自然會有人來處理。
裘智沒見過詹尚書,不過看詹明藹飛揚跋扈的做派,便知對方不是個良善之人。
詹明藹幾人的吵鬧聲很快引來了官兵,呵斥道:“貢院重地,豈容爾等放肆?”
詹明藹的父親是禮部尚書,主管各省鄉試,不過他有自知之明,很多事他爹管不了。自己若在貢院裡惹出事端,他爹護不住他。
他狠狠地瞪了孫楚為一眼,陰沉沉地吐出一個字:“滾!”
幾人鬧出的動靜不小,但貢院內的考生大多謹慎,誰都不願在考試前惹是生非,依然窩在號舍裡。只有少數人偷偷探出頭來張望,見巡綽官喝止,才默默收回目光。
鄉試一共三場,共有三十七道題,首場就有二十三道題。其中四書三題,五經各四題。
明面上說是三場並重,但現實操作上卻是首場的答卷才是中舉的根本。因此學子們鉚足了勁,都準備在首場上大顯身手。
第二天,趙泉意和溫陽淩晨就起床了,不久,十一位同考官也陸續到場。
每位同考官對應一個編號,編號寫在竹簽上。溫陽抽簽,抽到哪個同考官的編號,便由該同考官上前翻書,趙泉意則在同考官翻到的頁面上出題。
溫陽抽到了七號,是個姓厲的同考官。他是三甲同進士出身,現任保定府推官,為人嚴謹,不茍言笑。
他走到書架前,隨手抽出一本《中庸》,翻開一頁遞給趙泉意。
趙泉意接過書,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裘智的運氣真是好,一上來就碰到了之前做過的題目。
胳膊擰不過大腿,既然當今要給裘智個面子,自己就順水推舟。何況,考生的試卷都是同考官先行批閱,即便是寫過的題目,能否中舉也要看同考官的喜好。
趙泉意撚須沉吟片刻,提筆寫下題目:“性之德也,和內外之道也。”
試卷發下來後,裘智迅速瀏覽了一遍題目,心中暗自慶幸。二十三道題中,竟有十八道是他之前做過的。
無論是秀才考試還是舉人考試的題目,他都曾寫過。裘智心下美滋滋的,覺得自己果然是老天爺的親兒子。
九號一整天,裘智都在奮筆疾書。寫到後來,他感覺自己這輩子都不想再寫文章了。果然,工作還是得找自己喜歡的,比如驗屍。
十號早上六點左右,貢院內鳴炮奏樂,意味著考試結束,學子們可以交卷了。不過,交卷的截止時間在當日傍晚,沒寫完的考生還有一天的時間作答。
裘智仔細檢查了一遍試卷,確認無誤後,起身將試卷拿到至公堂,交給受卷官。路上,他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都是之前在國子監裡的同學。
不過他和眾人許久未見,很多人的名字早已記不清了,只有和張景蘊前些日子見過一面,略微熟悉些。路過對方號舍時,見他斂容屏氣,一板一眼地往朱線紙上謄寫。
交了考卷,裘智拿到照出箋,等湊夠出門人數,由官員帶離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