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文子注意到裘智嫌棄的表情,用胳膊肘輕輕捅了捅他的腰,低聲道:“多少得吃點,不然哪有體力寫文章。”
裘智知道他是好意,便點了點頭,但心中打定主意不再碰那些食物。反正輕斷食可以保持頭腦清醒,提高專注力。
他記得自己上大學的時候,每到期末,同學們為了複習各顯神通,有服用治療adhd藥物增強注意力的,也有采用斷食療法的。
裘智沒錢氪金,嘗試過72小時斷食,確實有效果,精力旺盛,注意力也更集中。現在一場考試只有三天,他自信能撐得住。
搜查完隨身物品,領取了照入箋,二人來到儀門,接受搜身。
盡管朝廷三令五申,禁止脫衣檢查,以免有辱斯文,打擊學子計程車氣,但科舉夾帶之風日益猖獗,搜查時還是避免不了散發、脫衣。
初秋的天氣轉冷,裘智解開外衣,冷不丁被風一激,脊背泛起一層寒意,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他後背的傷雖然早就痊癒,但還是留下了疤痕。一脫下衣服,潘文子就看到了他背後的傷痕,心下略有些難過,忍不住輕輕“啊”了一聲。
裘智回頭沖他微微一笑,語氣輕松地安慰道:“沒事,早好了。”
潘文子身體略強壯些,脫衣後雖然感覺到些許涼意,不過沒有太多的不適。
搜身結束,二人整理好衣衫,接過考場守則,來到了龍門。
貢院內有上萬間號舍,密密麻麻,卻橫平豎直、排列有序,找自己的號舍並不困難。
裘智和潘文子的號舍離得不遠,進入號舍後,兩人立刻開始收拾起床鋪。接下來的三天兩晚,他們都要在這狹小的空間裡度過。
九號一早才發卷考試,此時還有學子陸陸續續入場。等貢院的大門關閉,考生們才正式進入號舍,禁止走動。在此之前,大家還能在貢院內稍微活動一下,不過都不會離自己的號舍太遠。
古代的科舉比高考還要殘酷,屬於千軍萬馬闖鋼絲,稍有不慎便會前功盡棄。考場內沒有監控裝置,萬一離開太久,有人心生歹意,破壞了自己的筆墨,這場考試就徹底作廢了。
因此,許多謹慎的學子進入號舍後,便寸步不離,直到考試結束。
裘智和潘文子收拾完自己的號舍,就聚到一起,隨意閑聊。裘智注意到剛才在貢院外吵架的那兩名考生前後腳走了進來,他們的號舍也在附近。
那綠衣學子顯然養尊處優慣了,平日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從未幹過活。他一進號舍,便將行李隨手一扔,連收拾都懶得收拾,直接在附近轉悠了起來。
綠衣學子走了一圈,似是看到了熟人,大搖大擺地走上前,頤指氣使道:“孫楚為,你來給我收拾東西。”
裘智和潘文子都是首次應試,但周圍有不少白頭考生,聞言不由紛紛側目。
雖然考生入院後可以在號舍附近活動一下,但大多隻會默誦文章,或是整理文具,像綠衣學子這般耀武揚威的,還是頭一回見。
一個約莫三十歲的學子從號舍裡走了出來。他衣著樸素,袖口打著補丁,顯然家境並不富裕。
孫楚為似乎已經習慣了對方的作威作福,面色有些不耐煩,怨恨地盯著綠衣男子,但還是依言前去。
潘文子壓低聲音,對裘智說道:“這個孫楚為我見過,之前一起參加過詩會,聽說是禮遜學堂的。”
裘智點了點頭。這時,先前與綠衣學子發生沖突的黑衣男子湊了過來,拱手笑道:“在下安義,見過兩位師兄。”
裘智和潘文子連忙回禮,自我介紹一番。
先敬羅衣後敬人,安義剛才在貢院外就看到裘智和朱永賢滿身綾羅,身邊跟著一堆奴僕,以為他是世家子弟,現在大家坐在一起,趕忙過來打了個招呼。
安義見裘智一直盯著綠衣男子,便低聲說道:“這人叫詹明藹,是禮部尚書的兒子,平日裡橫行霸道慣了,進了貢院還不收斂。”
裘智只知道禮部尚書是個大官,但從未聽說過詹明藹此人。他下意識地朝身邊看去,想問朱永賢此人的來歷,剛一側頭,卻只看到了潘文子,這才想起自己身在貢院,朱永賢並不在身邊。
潘文子對官場更是不甚瞭解。
安義看二人一臉茫然,繼續解釋道:“詹尚書是三朝老臣,如今官拜太子太師,武英殿大學士。”
裘智略一沉吟,疑惑道:“詹尚書年紀不小了吧?我看詹明藹也就二十五六的樣子。”
“晚年得子。”安義撇了撇嘴,語氣中帶著幾分譏誚,“不知是哪房太太生的,反正最受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