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看到朱永鴻身後一株桃樹開得正豔,霎時勾起兒時回憶,想起了小時候在太液池旁爬樹的情景。朱永鴻怕太監們笨手笨腳摔了自己,總在一旁親自守著。
思及往昔,朱永賢眼睛一紅,鼻頭酸楚,幾欲落淚。
朱永鴻鮮有情緒外露的時候,如今看到弟弟泫然欲泣的表情,心裡也不好受,只覺喉嚨發酸,眼眶微熱,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裘智見兄弟倆淚眼朦朧,無奈地輕咳一聲,示意朱永賢趕快說話。
朱永賢回過神,結結巴巴道:“見、見過皇兄。”說完,就要行禮。
朱永鴻抬手攔道:“免了吧,自家兄弟不講這些虛禮。”
朱永賢笑了笑,隨即拉過裘智,含笑道:“來,見過皇兄。”
只有夫夫二人時,裘智叫朱永鴻皇兄叫得十分順口,可今天到了大庭廣眾之下,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不免有些難為情。再加上他對朱永鴻心結未消,一時之間竟開不了這個口。
朱永賢察覺到了愛人的緊張,悄悄握住他的手,低聲道:“別怕,有我在。”
感受到掌心傳來的溫暖,裘智心下稍安。
朱永賢鼓勵地看著裘智,柔聲道:“叫皇兄啊。”
朱永鴻的臉色已經黑如鍋底。
裘智看眾人目光充滿了探究,羞得面紅耳赤,鼻尖冒汗,輕聲叫了句,“皇兄。”
朱永鴻感覺自己這輩子的涵養都用在今天了,心中忍不住反駁道:“誰是你皇兄。”但顧及弟弟的顏面,沒有說出口。
在場之人早已猜出了二人關系,如今聽到這聲“皇兄”臉色俱是一變,只是礙於朱永鴻的威嚴,不敢交頭接耳,只在心裡默默盤算。
曹皇後和劉淑妃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懼之色。皇室宗親養男寵的不少見,朱永賢有龍陽之好也不算稀奇。但能讓皇上看在朱永賢的面子上,預設了裘智這個親戚,才是真正難得。
二人對朱永賢的受寵有了新的認知,若是別的王爺敢這般行事,只怕早被除爵查辦了。
朱永賢咧嘴笑道:“皇兄,臣弟這幾個月閉門不出,畫了一幅《西山晴雪圖》。想著皇兄每日忙於政事,無暇登山賞雪,今日將此畫獻給皇兄,願皇兄足不出戶便能欣賞西郊美景。”
朱永鴻猜到這幾句冠冕堂皇的說辭是裘智教給自己這個傻弟弟的,雖然白承奉也能想出這番話,但以朱永賢的性子,肯定不會採納。想到這裡,他對裘智的不滿稍稍減輕了一分。
他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語氣溫和地說道:“前些日子你說要閉門作畫,原來是為了這幅畫。朕倒要看看你有沒有偷懶。”說完,他揮了揮手,示意戴權接過畫卷。
戴權恭敬地接過畫軸,緩緩展開,呈到朱永鴻面前。
朱永鴻仔細端詳了一番,眼中閃過一絲贊賞,點頭道:“確實不錯,工整妍麗,意境悠遠,觀之令人神清氣爽。”說著,他將畫卷傳給眾人賞閱。
在場眾人心裡都跟明鏡似的,朱永賢消失的這幾個月,八成是因為裘智和當今鬧了別扭,並非如他所說悶在宮裡畫畫。但他們都是場麵人,朱永賢既然這麼說,政寧帝也當眾認可了這個說法,誰敢有半點異議?
朱永鴻看著弟弟,和善道:“別杵著了,快入座吧。”
朱永賢見席間只剩一個空位,便拉著裘智的手走了過去,先讓裘智坐下,隨後又命小太監再搬一把椅子來。
朱永鴻見弟弟事事以裘智為先,對方又是一副順理成章的樣子,就知倆人平日裡的相處模式,氣得頭頂生煙。
裘智看到朱永鴻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心裡樂開了花。他挑釁地看了朱永鴻一眼,彷彿在說:“你能奈我何?”
朱永鴻一直瞪著裘智,彷彿要將人盯出兩個窟窿,自然沒漏掉他的小動作。看到對方那副得意的表情,胸口一滯,險些氣岔了氣。
裘智心中更加暢快,暗暗決定,以後只要見到大舅子,一定要拉著朱永賢大秀特秀。
朱永鴻氣悶地一甩袖子,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個字:“吃飯。”
裘智本來胃口就不大,這些日子天天吃藥,更沒有食慾了,吃的比貓吃的還少。平日裡吃飯,朱永賢威逼利誘才能讓他多吃幾口。
朱永賢知道裘智不好意思當著外人撒嬌,不動聲色地替他添了些愛吃的菜,又怕逼得太緊適得其反,只多夾了兩三筷子。果然,裘智皺了皺眉,默默吃完了。
朱永鴻只覺這頓飯吃得如同嚼蠟,滿眼都是弟弟和裘智秀恩愛的場景。
肅王亦是頻頻側目。他早前聽侍衛提過,在西山時曾看到朱永賢身邊跟著一個年輕男子,當時並未多想。今日一見,便知二人早就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