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赤霞這才收斂了情緒,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同魚青露踏入幻境之中。
朱永賢從夢中驚醒後,立刻跳下床,手忙腳亂地從櫃子裡翻出那顆青色的丹藥,喂給了裘智。
他坐在床邊,緊緊握著裘智的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臉,生怕錯過一絲一毫的變化。
過了一會兒,他伸手摸了摸裘智的額頭,發現溫度不似之前那般燙手了,心中又驚又喜。他猛地站起身,沖到外間,對候著的太醫們喊道:“你們快進來看看!”
太醫們趕忙進來。
張院判上前為裘智診脈,手指剛搭上脈門,便忍不住皺了皺眉。方才裘智的脈象明明虛弱至極,眼瞅著就要不行了,怎麼突然脈象又有力了?他是有菩薩保佑不成?一次兩次都能從鬼門關回來。
朱永賢見太醫神色緩和,便知裘智已然無礙。
這一個月來,他的心情如同坐過山車一般,忽上忽下,如今見裘智終於轉危為安,緊繃的心絃一鬆,整個人感到一陣虛脫,腳下發軟,險些跌坐在地。
一旁的小太監眼疾手快,連忙上前扶住他:“王爺,您這一個月都沒好好休息,還是先去次間坐會兒吧,二爺這兒有太醫們照看。”
朱永賢想了想,覺得自己在這兒反而讓太醫們束手束腳,便點了點頭,低聲道:“你扶我去外面坐著吧。對了,告訴白承奉,把黃承奉退回內官監,讓他去看守皇陵。”
朱永賢知道裘智心軟,不願傷人性命。既然如此,自己沒必要再關著對方了。
小太監聞言倒是頗為感動,延福宮裡的太監們早就議論紛紛,以為黃承奉這次難逃一死,沒想到王爺竟會饒他一命。他暗嘆自己幸運,跟了個心善的主子,總比跟著順郡王那種暴戾的要好。
朱永賢呆坐在椅子上。不知過了多久,太醫們走了出來。
王院使躬身道:“王爺,裘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如今脈象平穩,已無大礙。只要堅持服藥,好好調養,便能痊癒。”說完,又忍不住叮囑道:“不過,裘公子體弱,日後萬萬不能再受刺激了。”
朱永賢連連點頭:“你放心,我明白,以後不會什麼阿貓阿狗都往裡放。”
紫宸殿內的李堯彪突然眼皮狂跳,總覺得背後似乎有人在罵自己。
他和呂承奉跪在殿中,小心翼翼地向皇上彙報裘智的情況。二人不敢激化矛盾,略去了裘智對朱永鴻的怨言,只說他聽到黃承奉被關押的訊息後,情緒激動,情急之下吐血昏迷。
朱永鴻靜靜聽完,眸色晦暗不明,未置一詞。
他靠在龍椅上,微微闔目,指尖輕叩著雕龍扶手。許久,他才緩緩睜開眼,目光冰冷地掃過跪在地的二人,語氣平靜,卻透著一絲寒意:“你們這差事,倒是辦得妥當。”
李堯彪和呂承奉聞言,冷汗倏地自背脊滲出。二人心裡清楚,皇上的語氣雖然淡漠,但實則已在暴怒的邊緣。
殿內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就連一旁伺候的戴權都忍不住往後挪了一小步,生怕被皇上的怒火波及。
李堯彪連忙磕頭請罪:“都是微臣失策,請陛下降罪。”
這會兒皇上的心情不好,若是再推卸責任,後果不堪設想。
“你自詡精明,做事細致,朕才敢把皇城司一半的差事交到你手上。”朱永鴻的聲音低沉而冰冷,每一個字都像重錘般砸在李堯彪的心頭,“既然你和裘智認識,怎會不瞭解他的性子?居然能給人氣吐血,你平日裡在外辦差也是這麼稀裡糊塗嗎?
這話說得太過誅心,李堯彪嚇得渾身發抖,頭埋得更低,幾乎貼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出。
其實朱永鴻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可惜,若裘智真因此喪命,倒也遂了他的心意。可他聽呂承奉說起朱永賢的反應時,又暗暗慶幸裘智還有一息尚存。
朱永鴻不像朱永賢那般關心則亂,既然燕赤霞之前算出裘智有此一劫,救了他一次,這次定然也能化險為夷,因此倒不是十分擔心。
他轉頭看向跪在一旁的呂承奉,緩緩道:“朕讓你去延福宮,是讓你替燕王管好了府裡的事。這才幾天,就鬧得兵荒馬亂。”
呂承奉戰戰兢兢,不敢辯白,只能以頭觸地,口稱有罪。
朱永鴻敲打了二人幾句,心氣稍平,沖著呂承奉一揮袖子道:“你是燕王的人,回去找燕王領罰。”
呂承奉鬆了口氣,朱永賢現在一門心思都在裘智身上,根本無暇顧及自己,最多不過是罰俸,不會有皮肉之苦。他連忙叩首謝恩,隨後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大殿。
等呂承奉下去後,朱永鴻的目光重新落在李堯彪身上,語氣陡然轉冷:“你和燕王一向關系不錯,朕不忍看你們失和,才提點了你一句,讓你帶著藥去請罪。可你倒好,仗著聖眷,擅自揣摩聖意,攀扯上朕又是什麼意思?”
朱永鴻自己拉不下面子去和弟弟道歉,派李堯彪去賠罪,不過沒有明說。現在事情辦砸了,朱永鴻翻臉不認人,只能讓李堯彪背了這口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