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智的語氣緩和了幾分,勸道:“事到如今,你何必再浪費大家的時間?你瞞得再好,也會露出破綻被人察覺。他們到了皇城司,遲早會說出來。你何苦自欺欺人?”
裘智不相信莊舟可以偽裝得天衣無縫,沒準有些僕人早就察覺到了異常,只是礙於他的淫威,不敢和外人吐露罷了。
朱永賢結結巴巴問道:“他是...是莊舟,那、那...那莊陽呢?”
“被他殺了。”裘智輕輕嘆息,“那具男性骸骨就是莊陽的。莊家如今全靠賣畫維生,殺了莊陽等於殺了下蛋的母雞。所以,他串通田夫人,一直假扮莊陽,欺騙世人。”
莊舟聽完裘智的話,不由苦笑。
皇城司的酷刑天下盡知,進了詔獄的人恨不得羅織罪名,只求自保。哪怕下人們沒有發現自己假扮莊陽,也會把所有感知到的異樣說出來。
他猛然仰頭大笑,笑聲中充滿了悲涼和不甘,笑著笑著,眼淚奪眶而出。
片刻後,他收斂笑意,目光陰沉地盯著裘智,語氣複雜道:“我兄弟二人一起長大,相貌本就有八分相似,我刻意模仿他的舉止神態,一直無人發現,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身份的?”
兄弟二人氣質迥異,莊舟灑脫不羈,莊陽溫潤沉靜。他換上平和穩重的姿態,旁人便難以察覺,是以實在想不通,裘智究竟如何看穿的。
裘智問道:“當日我們藉口探望田夫人,向你們討要莊舟的書信。那封信,是你臨時寫的吧?”
莊舟一愣,隨即點頭道:“不錯,是我現寫的。”
裘智冷靜道:“此前莊家大爺從未有過書信還鄉,你們也沒有費心偽造這封書信,但你卻能在倉促之間,寫出和莊家大爺一模一樣的字跡。我看到信的時候,就對你起了疑心。”
李堯彪聞言,心中一驚。這個案子自己從頭跟到尾,掌握的線索與裘智無異,怎麼人家一眼就能看出疑點,自己還雲裡霧裡的?
李堯彪暗暗感慨,裘智一開始就認定田漁扮豬吃老虎,猜到了莊舟假扮莊陽,滿屋子的人加起來都不如他一人聰明!果然,人比人,氣死人!
他不禁湧起幾分好勝之心,於是問道:“他們為什麼突然讓莊舟回家呢?”就像裘智之前說的,莊舟假扮莊陽四年沒有露出破綻,即便僕人有所察覺,也不敢多言,為何忽然要換回身份。
裘智沉吟片刻,道:“田夫人恐怕是有了身孕,莊舟不得不回來接盤。”
他這些日子前思後想,隱隱有個猜測。剛才看到莊舟不惜一死,也要保住田漁,又感覺對方不像是朱永賢這種大情聖,更加懷疑莫不是田漁有孕,莊舟為了孩子才願意犧牲。
田漁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隨即輕輕撫上小腹,臉上浮現出一抹柔和,溫聲道:“不錯,我有了身孕,莊舟必須回來了。”
裘智原本就有些問題想和田漁確認,見她突然答話,順勢追問道:“我們第一次在莊家門外相遇,你突然扭頭跑回家。你是不是以為自己的計策敗露,心生慌亂,所以才會逃走?”
若不是田漁慌裡慌張跑回家,他也不會對莊家起疑。
田漁看向裘智的眼神露出一絲怨恨,她猛然抬手,指向李堯彪,語氣憤然道:“我當時看到他殺氣騰騰,腰間佩刀,以為你們是沖我來的!我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地逃回了家。”
若在往常,她未必會如此慌亂。可巧的是,她剛謀劃好李代桃僵之事,就見官兵出現在門前,便如同驚弓之鳥,落荒而逃。
事後她亦有些後悔,但事已至此,只能順水推舟,裝出一副嬌怯的模樣,以掩蓋最初的異樣反應。
裘智與朱永賢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朱永賢湊到他耳邊,低聲道:“這就是一孕傻三年吧。”他忽然想起裘智前幾日對著自己耳朵吹氣的情景,一時興起,伸出舌尖,輕輕舔了一下裘智的耳垂。
溫熱觸感襲來,裘智猛地一僵,臉頰瞬間染上了一層誘人的紅暈。
朱永賢得意地笑出了聲。
裘智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扭過頭去,心中暗惱,這人竟當眾調戲自己!
“咳!”李堯彪實在看不下去,重重地咳嗽一聲,以示提醒。
然而,沉浸在打情罵俏之中的兩人,完全沒有聽到。朱永賢依然像個牛皮糖一樣,緊緊地黏在裘智身邊,繼續在他耳邊低聲逗弄道:“臉紅什麼?”
裘智害羞地低下頭,不敢和朱永賢對視。
朱永賢卻越發來勁,得寸進尺地說道:“喜歡嗎?”
白承奉眼角不停地抽搐,忍不住拽了拽朱永賢的袖子,朝李堯彪的方向努了努嘴。
二人這才齊齊抬頭,迎上李堯彪那看戲般的目光。
裘智感覺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朱永賢倒是臉皮厚得很,嘿嘿一笑,若無其事地揮手道:“繼續說,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