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心去找裘智,卻礙於朱永賢的命令,不敢貿然打擾。
過了數日,王府尹估摸著裘智的病好了大半,拉著劉通判求了朱了永賢好久,才讓對方心軟,帶著二人登門。
裘智聽完來龍去脈,清了清嗓子道:“張瀾生已自盡,許多事情只是我的推測。至於是否和真相一致,我也說不好。”
劉通判急得直跺腳,苦著臉說道:“裘公子,您別謙虛了!您說的就是真的!”
裘智看他急得都快上吊了,不再賣關子,開始分析:“其實這起案件全因孫富而起,張瀾生長相貌美,惹得孫富起了邪念。張瀾生不堪受辱,動了殺心。”
裘智回憶起案發前,王仲先與孫富爭執後,張瀾生提到孫富時一臉不屑之色,想必他早對孫富恨之入骨。
劉通判問過國子監裡的同學和教師,孫富確實不安分,對稍有姿色的同學都下過手。只不過他家是鹽商鉅富,捐了不少錢,又走的是李守中的路子進來的,眾人對他的行徑敢怒不敢言。
張瀾生生得比女子還柔美,自是被孫富調戲過,若是因此記恨起了殺心,倒在情理之中。
朱永賢上下打量了裘智幾眼,眼中透出幾分擔憂,問道:“孫富的魔爪伸向過你嗎?”在他看來,裘智長得可比張瀾生好看多了,怕他曾遭受羞辱。
裘智搖頭道:“我入學時間不長,他應該還不認識我。”
劉通判眼見案情分析跑偏,趕忙打斷了二人的對話,問道:“張瀾生和李甲有什麼仇恨?”
他們已查清張瀾生和孫富之間的恩怨,可是張瀾生和李甲之間並無交集,為何要殺他呢。
裘智解釋道:“張瀾生與李甲並無矛盾,他真正的目標只有孫富。殺害李甲,則是為了誤導眾人。”
劉通判聞言,忍不住咋舌:“他心腸太狠了!無冤無仇之人也能下此毒手。”
裘智接著說道:“他早就計劃好讓四兒作為替罪羊,只要李甲和孫富都死了,大家就會認為四兒是替舊主複仇。”
劉通判聽得目瞪口呆,心底不由升起一絲寒意。他破過不少大案,卻從未遇到過如此縝密又殘忍的兇手。
裘智凝神細思許久,緩緩道:“張瀾生把現場佈置得與杜十娘故事相呼應,也是為了讓世人相信四兒是兇手,複仇後畏罪自盡。”
劉通判一拍大腿道:“沒錯,就是這樣。”
朱永賢看劉通判認可裘智的推理,不禁覺得與有榮焉,得意地挺起胸膛。
王府尹皺著眉問道:“真正的兇器是什麼?張瀾生藏到哪了?”
裘智推測道:“真正的兇器應是一把冰製成的匕首。雖然春季夜晚氣溫不高,但足以讓冰慢慢融化。所以他才會在屍體上潑水,並放上水草,用來掩飾冰融化的痕跡。”
眾人聽罷,恍然大悟。王府尹沉吟片刻,又問:“冰匕首從何而來?”
朱永賢其實也有些好奇,這又不是現代,可以隨時製冰。
裘智微微一笑,解釋道:“有硝石製冰法,何況張瀾生早有準備。他家有冰窖,可以在冬季時製作好冰匕首,放在冰窖裡。需要時,將匕首放進保溫容器,容器夾層放入碎冰,帶到國子監。”
白承奉一直站在一旁,他本以為裘智不過是個文弱書生,不像是會破案的樣子,現在看他分析得頭頭是道,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裘智繼續道:“張瀾生在殺害李甲後,故意將兇器留在現場,也是為了加深刻板印象,讓咱們誤認為,梅瓶裡的匕首就是兇器。”
劉通判聽得連連點頭,心中暗暗記下這些細節,準備寫入卷宗。
裘智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接著分析:“還有一點,張瀾生家中有個小池塘,裡面長滿了水草。孫富和李甲屍體上的水草,很可能就是從張家的池塘裡撈出來的。”
他不確定古代是否有法醫植物學,但還是提出了這條線索,讓王府尹他們跟進。
朱永賢突然想起當初在謝月朗家裡,自己曾說過兇手故意將現場弄得一片狼藉,是為了誤導偵破方向,讓人以為是劫財,裘智的神色不太贊同,於是問道:“他為什麼要把謝家弄亂呢?”
裘智答道:“張瀾生擅長製作瓷器,想必送過不少瓷器給謝月朗。他擔心官府的人看到屋裡的瓷瓶多想,但又無法全部帶走,索性將它們打碎。”
“原來如此。”朱永賢恍然大悟。
裘智回想起案發現場的情形,又補充道:“他怕打碎瓷器的聲響會驚動鄰居或是打更人,便先將床單被褥鋪在地上,然後再動手打碎瓷器,這樣既能掩蓋罪證,又能降低聲響。”
“那謝月朗手中的玻璃珠又是什麼意思?”朱永賢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