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崔大娘一咬牙,輕手輕腳推開了臥室的門。只見屋內一片狼藉,謝月朗渾身是血倒在地上,墨濤同醉荷則躺在一旁。
崔大娘嚇得雙腿發軟,癱倒在地。許久後,她才勉強爬起,跌跌撞撞跑出謝家,找到巡街的捕快報了案。
她被順天府的官差盤問了一上午,這些細節已經講了好幾次,現在複述起來駕輕就熟,磕巴都不帶打一下。
裘智靜靜聽完她的描述,略一思索,道:“您再和我說說謝娘子的事吧。”
崔大娘抬眼看了裘智一眼,有些摸不準他的意圖,試探著問道:“這位官爺想知道謝娘子的哪方面事?”
裘智微微一笑,語氣依舊溫和:“謝娘子最近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嗎?她有沒有提到過什麼人?比如和哪位男性尤為親密,或者有人想替她贖身?”
崔大娘搖頭道:“謝娘子是她母親帶入行的,不曾賣身,也沒有入樂籍,不用贖身。”
裘智看崔大娘只否認了贖身一事,沒有否認謝月朗與人交好,想來是知道些內情。
他緩緩說道:“大娘,您是明白人,謝娘子的事您已猜到了七八分。兇手就藏在那些登門的客人中,您若隱瞞不言,任由兇手逍遙法外,謝娘子豈不白白冤死?”
崔大娘的身體微微一顫,雙手攥緊了衣角。
國子監的命案尚未傳開,崔大娘並不清楚謝月朗究竟惹了什麼麻煩。但風塵女子慘遭殺害,這種香豔故事必然引來風言風語,身後事難以保全。
謝月朗本就命苦,如今又遭橫禍,順天府裡的官差各個鼻孔朝天。崔大娘暗自猜測,他們對這樁案子未必用心,不願讓謝月朗再遭人非議,因此有些話沒有對劉通判說。
如今聽裘智語氣真誠,對謝月朗沒有半點的輕視或偏見,崔大娘心中不禁湧起幾分感慨。回想謝月朗生前的音容笑貌,悲從心起,眼淚簌簌而落。
朱永賢忽然想起自己的助手身份,幫腔道:“大娘,謝家主僕慘死,現在只有你知道內情了。”
崔大娘長嘆一聲,緩緩道:“確實有這麼一個人。”
裘智見崔大娘鬆口,忙凝神細聽。
崔大娘繼續道:“大概半年前,我聽墨濤提起,謝娘子不再接客了。”
裘智聞言便知,大概在這個時間段,謝月朗同兇手情投意合了。
崔大娘心酸道:“做她們這行的,要不是上了年紀沒了客人,要不是打算嫁人,不然沒有退出的。謝娘子雖不是十幾歲的少女了,但排隊求見的能從她家排到宛平。我一聽便知,她是準備成親了。”
說到這裡,崔大娘潸然淚下,哽咽道:“我當時還為她開心來著,總算是遇上了良人,哪知竟是遇到了個禽獸。”
裘智看崔大娘哭得慘然,心裡也不好受,嘆了口氣問道:“這人是什麼來歷?您見過他嗎?”
裘智懷疑兇手就在那天圍觀的學子中,崔大娘要是見過那就好辦了,直接帶她去認人。
崔大娘搖頭道:“沒見過,只是聽墨濤提過幾次。年輕後生,是個讀書人,人品端方,家境不錯,和謝娘子算是郎才女貌。”
裘智聞言,苦笑一聲。崔大娘這話約等於沒說,謝月朗名聲在外,只有她挑客人的份,沒有別人挑她的道理。能與謝月朗深交的,豈會是窮酸之輩?
崔大娘看到裘智的表情,就知自己提供的線索沒什麼用,不免有些訕訕。
裘智見狀,安慰道:“沒事,大娘,您說的已經夠多了。”
崔大娘低頭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什麼,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對了,那個人挺會討謝娘子歡心的,經常給她帶禮物,說是親手做的。”
裘智眼睛一亮,追問道:“是什麼?”
崔大娘見裘智滿懷希望的看向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我沒問過。”她見裘智有些失望,慌忙補充道:“謝娘子什麼好東西沒見過,能讓她看上眼的,要麼特別雅緻,要麼極為貴重。”
裘智努力回憶自己剛才在謝月朗房裡搜查的情景。
朱永賢恍然大悟:“謝娘子一定把那禮物收了起來。兇手擔心禮物會暴露他的身份,所以翻箱倒櫃,把它找出來帶走了!”
朱永賢的推測打斷了裘智的思路,他抬起頭看了對方一眼,緩緩道:“兇手心思縝密,就算殺害謝娘子是臨時起意,也不會輕易留下線索。”言外之意,朱永賢說得有理,兇手可能拿走了證據。
禮尚往來,自己也得給朱永賢捧個場。
朱永賢聽裘智認可了自己的推理,嘿嘿一笑,頗有些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