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都被困在這張狹小的病床上,閉上眼睛也擋不住白熾燈的光,堵住耳朵那些機器的聲音依舊可以貫穿大腦。
方辭感受不到“死裡逃生”的不易和喜悅,他只覺得自己像個展覽品,進食和排洩都需要別人幫助,隱私、恐懼和尊重都不配得到,他努力勸告自己這是正常的,等出院就好了,可卻怎麼也沒辦法放鬆。
所以他想聽林宿詰問他為什麼要佔據他的人生,想看到林宿像上一世那樣冷淡又嫌惡的眼神,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把屬於自己的那份痛苦轉移,可林宿的反應和他預想中大相徑庭,以至於他很失望。
他不死心地問:“那你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別胡思亂想了,有我呢。”林宿安撫他,“不管發生什麼,還有我陪你一起呢,”
“算了。”方辭意興闌珊地閉上眼,“你走吧,不用來了。”
“阿辭。”
方辭恍若未聞,按下了呼叫鈴。出於對病人的保護,林宿很快被請了出去。
接下來兩天,林宿都被拒絕探望。
明天就是他們兩個生日,唐姝叫他回家準備明天的宴會,看到林宿一臉憔悴,忍不住心疼:“別方辭還沒好,你再累壞了。”
“媽。”林宿喊了她一聲,有很多話想說,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最後只說了一句,“我有點累。”
無論是隱瞞父母的愧疚,還是對方辭傷勢的擔憂,或者是對他們兩個身世的懷疑,都讓他覺得喘不過氣,偏偏方辭還要逼他,恨不得馬上和他站到對立面去,一點餘地都不留。
身體還好,可精神上疲憊卻怎麼也緩解不了。
方辭所說的重生,車禍已經應驗,林宿不敢賭被趕出家門這件事會不會也變成真的,如果是,至少也得等方辭情況穩定下來。
他甚至把自己的賬戶餘額算了好幾遍,拋開父母給的,學校的獎學金和各類比賽的獎金加起來也有幾萬塊,這些錢夠用一陣子,再去做一些兼職和理財,總不會讓方辭吃苦。
他做好了帶方辭遠走高飛的準備,可事實卻是方辭連見他一面都不願意。
林宿抱著被褥,又到爸媽的臥室裡打了地鋪。
這次少了個孩子,氣氛變得壓抑許多,誰也沒有說笑的心思,最後還是方天河起了個頭,說起了他們小時候的事。
福利院的孩子大多是棄兒,哪天被撿到,哪天就是他們生日,但林宿算個意外,他被丟棄的時候五歲,記得很多事,記得自己的名字,記得自己的生日,唯獨對怎麼出現在福利院門口,和家裡的地址閉口不提。
方辭認準了這個哥哥,唐姝還勸他,說他們兩個同一天生日,萬一林宿是弟弟呢,丁院長出面打了個哈哈,說孤兒什麼時候被撿到什麼時候是生日,她碰見林宿是上午,方辭出生在晚上,肯定是林宿大。
於是領養林宿的事就這麼稀裡糊塗被定了下來。
唐姝故作輕松地道:“興許小宿真比方辭小呢。”
“別吧,”方天河道,“方辭哪有個當哥哥的樣子。”
林宿也想笑,心髒卻一抽一抽地疼起來。
原本不以為意,可心口處卻疼得越來越厲害,疼到他冷汗涔涔,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蜷縮著身體,緊緊捂著心口,試圖減緩那股痛感。
唐姝很快發現了不對:“林宿?林宿!你怎麼了?老方快打120!”
方天河立馬打了急救電話,他和唐姝把林宿扶到車上,車子開出兩個路口,和救護車在中途彙合,剛轉移到救護車上,林宿的手機就響起一陣刺耳的鈴聲。
林宿幾近昏迷,方天河本想掛掉電話,但看到陽大附醫的備注,還是接了起來。
一個女生焦急地道:“請問是方辭家屬嗎?他情況不太好,你最好盡快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