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搶在前面反問的人是熊達世:“曾教授是說我們三個全部像死人,還是說其中某個人像死人?”
那個雲南人也說:“像死人的也就是熊大師吧!你看他那個樣子,說話笑眯眯的像個笑面虎,其實心裡陰風颼颼,總在盤算如何損人利己。陰氣太重的人離死不遠!”
熊達世忍不住冷笑起來:“京城各種豪門老子隨便進出的有一百扇,我說的話都貼著他們的心窩窩,從沒有人對老子說過一句不信任的話!”
雲南人也跟著冷笑:“你小子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溜鬚拍馬,阿諛奉承,見到皇帝都說人家還要官升一級!實話對你說,那隻和氏璧玉璽被我下了蠱,誰挖陷阱害我,下場只會更慘!”
熊達世這次是放開來笑,樣子有些燦爛:“我算是明白什麼叫偏居一隅了!看來你是真的不曉得,熊某本沒有多大本事,碰巧替某個部級大員解了蠱才開啟京城大門的!”
雲南人笑得比熊達世還起勁:“普天之下解得我這蠱的人還沒有出世。我曉得你想當國師,想將和氏璧玉璽送給能讓你當國師的人。信不信由你,要是那個能讓你當國師的人倒了黴,我還是願意替你們解開那蠱的!我在雲南的老地方等著,不過,條件依舊不變,還是九鼎八簋,這次必須是真的,如果再弄虛作假,就請你自己將自己餵了玉龍雪山上的雪豹!”
雲南人轉身往外走的那一瞬間,上衣一晃,露出系在腰間的什麼東西。
曾本之叫了一聲:“留步!”他上前一步,用沒有被輸液瓶束縛的右手,掀開稍做停留的雲南人的衣襟,露出一根龍紋玉帶。曾本之邊看邊說,這種由七塊方形帶板與一塊圭形鉈尾板組成的玉帶極為罕見,每塊板上均雕琢有龍頭回望紋圖,每條龍又都是雙目圓睜炯炯有神,龍身在雲中捲曲盤旋,四肢健碩,龍爪剛勁有力。將龍紋玉帶做得如此精美生動,唯有唐代以後的五代時期,留下一件存世。以曾本之的經驗,雲南人腰中纏佩的龍紋玉帶或許就是這唯一的存品。
聞聽曾本之之言,熊達世和老省長兩隻眼睛的亮度頓時增強數倍。
到底是邊地之人,腦子裡沒有過多的彎彎繞,聽到像曾本之這樣的權威盛讚龍紋玉帶,雲南人便喜不自禁地表示,之所以將和氏璧玉璽出手,而將龍紋玉帶時時帶在身邊,是因為自己覺得後者才能讓個人與家族興旺發達,前者則是亡國亡君的不祥之物。
一直不方便說話的鄭雄,終於找到開口的機會,他說:“用心靈哲學分析,玉器與人體接觸最密切,玉又是眾多珍異之物中最不易損耗的,又最容易吸取人體精華。當靈魂需要有物體作為依附時,玉器就成了最優先的選擇。古時候的帝王將相,大約是好壞參半。按物質不滅的唯物主義辯證法來說,他們留下來的玉器,包括其中的好運氣與壞運氣,好命運與壞命運,也會是好壞參半。所以,最可靠的還是青銅重器,不是豪門搬不進去,不是盛世擺不出來。”
熊達世馬上接過話題說:“如你所說,我可要後悔八輩子,不該用九鼎八簋換什麼和氏璧玉璽!”
雲南人也跟著說:“我曉得鄭會長是你的托兒,不管放屁打嗝都會向著你。別以為該死的人已經死了,你我之間這事還沒有完!就是將你們說得神乎其神的曾侯乙尊盤給我也不行,我只要真正的九鼎八簋!”
白色衣裙在門口一閃,有護士領著沙海和老省長的秘書小余進來了。看看輸液瓶裡只剩下很少的一點藥水,護士就站在那裡盯著。輸液室裡,突然安靜下來,彷彿聽得見輸液管中最後幾滴藥水的滴答聲,以及護士那異常豐滿的胸脯的起伏聲。與其說是大家都在盯著護士,不如說是盯著護士脖子下面半遮半掩的乳溝。柳琴和沙璐的眼光更放肆,連乳溝都不看,沿著乳溝旁舒曼的丘狀地帶徑直往乳房與衣服間的空隙裡鑽。穿著白大褂的護士,露出有限肌膚實在嬌嫩迷人。等到她拔下曾本之手背上的針頭,拎著輸液瓶走開時,雲南人終於放鬆下來,情不自禁地長出一口氣,並脫口說道:“女人若是身著一襲白裙來引誘男人,沒有哪個男人能抵擋得住!”熊達世不同,他讓喉結動了動,向下嚥了一口口水。護士剛在門口消失,沙海和餘秘書就往老省長的耳邊貼。
輸液室裡只剩下幾個不用輸液的人。
老省長朝沙海和餘秘書看了一眼:“有什麼情況明說吧,大家都在關心。”
沙海看了看大家,說:“何向東的死因做了結論,普通車禍,肇事司機和車輛都是雲南的,司機走錯路了,急著掉頭,一不小心就撞著人了。”
與沙海對面站著的雲南人馬上罵了一句髒話:“哪有這麼巧的事?老子從雲南來,他也從雲南來!”
沙海連忙補充說:“武漢這邊有一幫商人在玩普洱茶,那司機是幫人送普洱茶過來的。說是非常難得的‘大白菜’,一個茶餅就要好幾萬元。”
“真想製造這樣的車禍,得是很有錢的人。”老省長說話時,像是不經意地看了熊達世一眼,隨後便轉過話題,“弄清楚沒有,那傢伙是如何從醫院裡逃出去的?”
餘秘書接過去回答:“我在監控室裡和沙局長帶來的技術人員一起檢查錄影,若不是親眼所見,我也不相信。剛好下午一點整,有人影一樣的東西從病房裡飄出來。除此以外,什麼也沒見著。”
老省長不耐煩地揮揮手,不讓餘秘書往下說:“什麼破警察,就會拿鬼魂來糊弄人!”
熊達世趁機問:“何向東的親屬聯絡上沒有?”
沙海說:“何向東在江北監獄關了這麼多年,他老婆一直在監獄大門對面承包一傢俬人招待所,也不知為什麼,前一陣子突然失蹤了,估計是實在熬不住同哪個男人私奔了。”
柳琴突然插嘴說:“我見過那個女人,她肯定不是你們男人想象的那樣花心。”
沙璐也趕緊說了一句:“我也見過華姐!我聽她說過,寧可為自己的丈夫死得驚天動地,也不會與別的男人偷雞摸狗!”
雲南人對這些話題都沒興趣,他對熊達世說:“我倆的事還沒完,我給你半年時間,地面上找不到真貨,那就去地下找。至於你是去挖紀南城遺址,還是去搶省博物館,老子才不管。”
熊達世說:“為什麼非要九鼎八簋,我另給你一隻甬鍾,行嗎?”
雲南人說:“你不是想當國師嗎,怎麼不替我算算時運,看看我的命運中是不是隻順九和八?”
熊達世還想說話時,被曾本之攔住了:“你姓龍吧?”
雲南人說:“是的,朋友們都叫我龍爺!曾教授替我卜卦了?”
曾本之說:“用不著卜卦,你這樣子就像當年的雲南王。”
雲南人笑了起來:“沒錯,當年連蔣介石都要讓三分的雲南王龍雲與我爺爺共一個老太爺。彩雲之南,只有九鼎八簋才配得上那樣的景象。”
稍後回到車上,柳琴說雲南人的笑聲裡有股邪氣。沙璐覺得那人比熊達世還要邪。她倆扶著曾本之從輸液室裡出來時,將東湖醫院弄得一派肅殺的許多人正往外撤。那些人的行動像陣風一樣,曾本之他們還沒走到停車地點,整個院子就已經恢復了作為醫院的那種與生俱來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