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又冷又硬又潮溼,爛樹根一樣的手惡狠狠地鉗住了他的胳膊,直接讓維裡·肖的臉擠在了桌子上。
“我剛剛叫你別碰它。”涅塞說。
哪怕在剛被抓來那陣,維裡·肖也沒聽到過他這樣的語氣,他湖塗了,對著桌面哼哼:“呃?什麼時候?”
他試圖直起身來,結果只是把腦袋翻了個面,隨即看到羽毛筆被涅塞的另一隻搜抓了起來,像只被夾住的小耗子一樣發出一連串窸窸窣窣的叫罵聲。
如果我是這根羽毛筆,可能也會這麼叫的。維裡·肖心想。這傢伙的手勁兒什麼時候這麼大了。
“難道你沒聽?”手勁兒很大的涅塞的聲音從後腦勺上方傳來,他這個樣子都沒誰來阻止一下嗎?也真奇怪。“你不能碰到你自己。如果你碰到它,你們兩個都會湮滅。”
“我可是維裡·肖!”
“維裡·肖,會因接觸自己而湮滅。”涅塞一字一句地道。同時放開了手。羽毛筆被垂直丟在距離不遠的桌面上,一邊埋怨,一邊艱難爬起。這邊人形的秘法學者有點狼狽地把自己撐起來,和羽毛筆對視,又一起看著涅塞:
“你神經病吧!”
“我沒病。”涅塞說。
“你有病。”維裡·肖和羽毛筆同聲說。倒黴小夥子的舉動真有點讓他不高興了。他們同時伸出一隻手/一根毛指著對方,“你是說我就是這玩意嗎?我和這玩意有什麼關係?”
說完維裡·肖和羽毛筆都愣了一下。他們緩緩擰過自己的頭,看著對方。
“不是玩意的關係。”涅塞冷冷道。
……
事實上,即使不考慮看起來過分滑稽的原因,本來這一幕以查確實想要阻止。在法則堵塞帶來的時空錯亂中,有各種真假難辨的危險,不過眼前的危險絕對是可以準確預測後果,真的不能再真的那一種。
這是他目前覺得非常值得阻止的一處。維裡·肖如果碰觸到羽毛筆狀態的另一個自己,很可能真的湮滅。
以查並不想讓維裡·肖與世長辭,但同樣,也覺得全無必要打斷它的自我凝視。
不過這些都只是念頭而已。這個場景在他周圍一閃而過了,更棘手的麻煩取而代之。
在這個更麻煩的麻煩裡,還沒陷入自我陷阱的維裡·肖說了句:“沒錯……”然後頓住。
“……就有第四個去世。”涅希斯接著說道,“然後就是第五個,第六個……你在想,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無聊的話?”他在勉強可稱之為“腋下”的部分又長出兩個腦袋,“我需要你的注意。看看你身邊的這些傢伙吧。噢,你已經在看了。”
根本不需要看。他們都在同一張桌子上。涅希斯掛在吊燈上,沒說出口的意圖顯示在臉上:“這個片段對你來說非常重要,我們來保持它吧。”
他沒顯示為什麼重要。但以查差不多明白了。
在涅希斯棲身的枝形吊燈下,還有一盞柔和的小燈,照亮圍坐著的每個傢伙的一面——涅塞,振幅三百,黎芙,代表塔粒粒奇的小盆栽,公爵瓦布拉和奧瑞露,迪流勒,終點事務所的員工代表,維裡·肖……
對面有四張空著的椅子。以查還能感覺到其他存在,只是不在這桌上,因此他也沒打算去費心尋找。
他快速地左右掃了掃。
沒錯。有一個算一個,從半圓形左邊的頂點,到右邊的頂點,沿著弧線坐著的這些熟悉不熟悉的傢伙,都是死的。
他們死了,但還可以向他說話。以檢視到涅塞抓了抓掉渣的下巴,露出一塊骨頭,欲言又止。他是死的。不是屍體,不是靈魂,但是身上沒有任何生命的氣息存在。他死了。搶話又失敗,另一邊死掉的維裡·肖(真是的,他剛剛想不希望它與世長辭,就看到了它的死相)先說出了那句話:
“我去世了哇!以查因特老哥,怎麼回事啊?怎麼不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