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這夜有多黑,這雪有多冷,這世間有多邪惡,他都要把白璐帶回來。
兩人在雪地裡找了許久,李清年甚至開始懷疑韓長風和他說了假話,但下一刻,他深入冰雪和泥土中的手就摸到了異物。
李清年原本還算平靜的心頓時懸了起來,滿是紅腫和汙濁的手也顫抖起來,但卻一下一下極為用力地刨著冰雪和泥土,那動靜讓離他有段距離的小侍衛都看了過來。
李清年力氣很大,所以他前面挖的每一個坑都很深,卻沒有一個比得上他現在正在徒手挖的這一個。
小侍衛很快反應過來李清年這是有所發現,雖然李清年沒有和他說過要找什麼,但他直覺李清年這是在找白姑娘的屍身,所以很快跑了過來和李清年一起挖著。
兩個人的速度比之李清年單獨還是快了許多,很快,被刨開的冰雪和泥土下漸漸露出冰冷又堅硬的盔甲,盔甲上繫著的一根黑色細繩讓李清年的眼睛再也控制不住地紅了起來。
那是他給白璐帶上的。
“這繩子會不會太過花哨?”白璐稍帶不願的話語還猶在耳。
“我也有一根,你確定不要?”李清年晃了晃自己腰上的黑繩,歪著頭問。
“原來是定情信物啊~”白璐話還沒說完就伸手過來搶走繫到了自己腰上,“這樣我們就再也不會分開了,對嗎?”
“自然,這可是我一起送去祈過福的。”
祈福之繩。
一祈願君身體安泰。
二祈願君長命百歲。
三祈願君白首不離。
“那皇寺不太靈呢,以後,我們再也不去那了,好嗎?”
李清年用手摸著盔甲上已經凍硬了的黑繩,想要用手將它溫暖過來,捂了半天,卻發現自己的手早覆滿了冰霜,半點溫度也沒有。
小侍衛聽著眼眶不自覺地溼潤,挖掘的速度也更快了,當寒月漸漸滑到天邊,紅日慢慢從地平線升起時,白璐蒼白的面容終於在李清年眼前再度出現了。
李清年刨著冰雪的手一頓,看著那縷朝陽照射在白璐臉上,乾澀了很久的眼眶悄無聲息地溢位溫熱的液體。
又在瞬間被凍結成冰。
“陛下……白姑娘……”小侍衛見李清年看著白璐發了很久的呆,終於忍不住開口。
“再幫我最後一件事吧。”李清年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動也沒動,說話的聲音沙啞乾裂,整個人幾乎像一個石雕。
“陛下,您請吩咐。”侍衛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又澀又幹。
“帳裡桌案下,又一封詔書,等高句麗營帳那邊清掃乾淨了,帶回去給餘澄吧。”李清年聲音平緩,如果忽略他微顫的眼睫,侍衛會以為陛下並沒有任何難受之意。
侍衛沉默了很久,沒有應是。
“這是我最後一個命令了。”李清年淡淡道,一直看著白璐在朝陽中逐漸染上暖光的面容。
彷彿下一刻,白璐就會睜開眼睛,對著他笑。
“陛下,那您呢?”侍衛還是問出了這個十分越矩的問題。
李清年這次沒有再回答他,而且極為緩慢地動了動脖子,抬頭看著天邊那輪升起的紅日。
金黃的光線落到李清年臉上,把他的容顏渲染得不似常人。
到真正讓人心悸的,卻是李清年的眼神。
空洞,又充滿希望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