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梁山,清軍大營,李登洲丟了裕溪口焦急如焚,賴在松安住處指望著他發兵收復。松安也是苦悶,與他同在太平府兵敗的潘錫恩藉口養病,跑去了和州,一副老夫天不假年,無畏褫職。不過也是,潘錫恩如今將近七十歲,幾年前便以河道總督致仕,早沒了官癮,此番辦理捐輸團練也是皇帝親自下的詔請出來的,如今打了敗仗,朝廷也不會計較他這個七旬老翁。
裕溪口已失,西梁山斷不能再有閃失,已當過一次逃兵的松安這次萬萬不敢逃了。只得一方面加築營寨,一方面四方求援,其實最擔心的還是那股進入裕溪河的太平軍,也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派去的哨探一個也沒回來,難道他們要進到巢湖,圍攻臨時省城廬州……
“報!”一聲長嘯隨著來人從帳外衝進來。
“又出什麼事啦!”
“報……報!運漕鎮有……有大股長毛突襲,黃大人派卑職突圍求援!”來人上氣不接下氣地稟告。
“額!”松安一聽太平軍朝運漕鎮去了,頓時眉頭稍解。救援?不可能,自己躲都來不及,還哪敢去打啊,巴不得長毛越走越遠。
“黃元吉不是從鳳陽帶來團練,即使不能打退長毛,自保總該有餘吧!”松安躊躇一番,十分認真地說道。
“大人,黃大人手下都是鄉勇,哪能打仗啊!求大人出兵吧!黃大人說了,鎮裡有十六萬石漕糧……”
“什麼!?十六萬石?”這麼多的漕糧若是落入太平軍之手,他是難逃干係。他沒有守住河口,數罪併罰,說不定朝廷第一個就拿他開刀。反之,若是保住,也算是戴罪立功了……“快,快通知各營集合!去救運漕!”
此時松安也管不了許多,將空空如野的西梁山大營還給了和州知州李登洲。
太陽落山後,習慣了日落而息的村民紛紛歸巢。三汊河北岸,一群連綿的丘陵上,野豬悠閒地在林間漫步,雉雞抖動著漂亮的尾巴,不時呼喚著同伴,寧靜而又祥和。
“大人,你說這松安老妖來不來?不來的話,咱們可要抓緊去運漕搶糧食啊!”袁宏謨那破嗓音不合時宜地喧嚷起來。
“閉嘴!”王靖元嚴厲地斥責愛將。其實,他也不確定松安敢不敢冒這個危險,不過有關太平軍西征的記載中確實有在運漕奪得漕糧十六萬石大米的記錄,只不過時間是九月,而現在自己卻提前了四個月來打,不知道有沒有糧食。倘若有糧食的話,清軍必來!
“來了,軍帥你看!”袁宏謨指著丘陵下一個黑影道。
那個黑影忽上忽下,身為極為矯捷,不到半會便趕到王靖元面前。
“大人,清妖到了六里外的管家莊,估摸著要在咱們上游的胡家渡過河!”此時才看清黑影正是軍帥尉謝珍科,他在河南岸偵察敵情。
“來了多少人?”
“不到兩千。”
胡家渡是牛屯河邊的小村,也是一個小渡口,多多少少有幾條擺渡的小船。村落位於南岸,北岸卻並無生煙。
戌時過後,一支五十人左右的隊伍偷偷地開進了胡家渡,剛剛入睡的胡家渡片刻就被驚醒。尖叫聲、哭喊聲瞬間打破夜晚的寧靜,不過眨眼間又停止了響動。這夥人迅速掌握了村中僅有的幾條小船,依次渡過牛屯河,十分警覺地爬上岸,而後又迅速地十人一組朝著四周散開來,很快就消失在油菜地裡。
不錯,這些人正是清軍的前哨部隊,他們之後,又來了數支百人以上的清軍。新來的清軍拆掉了村中的房屋,儘可能地搜刮一切木材,好讓他們扎筏子。不久之後,南岸又出現一支有千人之多的清軍。來的正是清軍松安部,松安果斷地放棄了西梁山後,星夜直奔運漕鎮而來。松安生怕夜間遭到太平軍伏擊,十分小心地派出密集的哨探,到了河邊,更是膽戰心驚。
不久,清軍開始過河,十幾個匆匆紮好的木筏不停地來往兩岸,還有些熟悉水性的清軍,直接遊了過來,漸漸地北岸聚集了一半的人數。過了會,松安也在眾將擁護下登上了渡船。過河之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月光下的油菜地,視野所及全是這種不到三尺來高的作物,連個容易藏身的小山坡都沒有,松安放心了。
突然,天空中響起一陣怪異的響動,清軍將士不由抬頭觀望,竟是箭矢!瞬間箭如雨下,清軍忙不迭四處躲閃,四周空曠,哪有什麼地方可以躲避,只得抱頭逃竄。
剎那間,東邊油菜地深處,一大漢驀然而起,手持大花斧高聲叫道:“兄弟們,殺啊!”緊接著,大漢身後躍起無數的太平軍,如猛獸般衝了過來。
半渡而擊!松安崩潰了!他近乎瘋狂地喊叫著:“結陣!防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