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琬早已哭昏厥過去,親眼看著父親悲慘地離去,傷心欲絕,王靖元不由心生憐憫,心中思索著如何幫她一把。
攻下巡撫衙門,就等於整個安慶落到太平軍手中,曾春發承認了王靖元的卒長之職,讓他統領舊部,負責看守巡撫衙門,又命人開啟大小南門,迎接大軍進城。但是大軍並沒有進城,翼王也沒有來,只有主持攻城的殿右四指揮賴漢英帶著幾千人進城。期間,王靖元看了關押的蔣琬,頭髮凌亂,失去少女應有的活力與朝氣,也許他也算個仇人吧。安慶作為安徽省的省會,繳獲自然豐富,但是和王靖元無任何關係。大軍一進城,看管巡撫家眷的美差就被奪走了,太平軍老兵接管了任務,靖元帶著一絲歉疚離開了。
曾春發因功升為木二總制並率本部負責城中治安,靖元暫時歸屬於他,被派去看守西門。東王侍衛黃文金佔領藩司衙門,發現大批金銀,木一總制吳如孝負責接收城內大炮火藥,其他各個將領各有所司,共計繳得餉銀三十萬兩,錢四萬串,米糧三萬石,銅炮一百八十門,火藥炮子無數。賴漢英命令將所有輜重都搬到船上,數千人排成一條長龍來往於城門內外,不到數個時辰輜重被搬個一乾二淨。
如今內外都是太平軍,看守城門無疑是一個形式而已,全軍都忙著搬運輜重,哪會注意到靖元這個新附之人。將近下午三點的時候,西南方向出現一支太平軍人馬,浩浩蕩蕩將近有七八千人,靖元立即報告曾春發,曾春發派人把這支人馬就迎進了城。當先是十餘騎擁著一員紅褂黑靴的大將,其後半數是太平軍,半數是百姓。靖元又細看那些百姓,都是青壯男女,想必都是從城裡團營來的大將被迎進了賴漢英臨時官邸,也就是巡撫衙門,其餘的全部被安置在城西南。
“卒長,你說啥時候他們會發衣服啊?他們的衣服多光鮮!你看我們這破衣爛襖的。”袁宏謨嚷嚷道。
“是啊,卒長,太平軍裡有二十多個軍,都有總制、監軍和軍帥領頭,咱們還不知道歸屬哪位軍帥麾下呢。”陸遐齡頗有深意地道。
“我說的是衣服!你扯到哪去了!”
“我的傻大哥,你該去唸唸書啦!咱們現在成了太平軍,如果不被編進總制軍帥麾下,不僅沒有衣物,更不會發放食物。”謝珍科無奈道。
靖元早想過這些問題,自從開西門迎接曾春發進城之後,一直都在他手下幹,想必以後都是他的部眾吧,至於這衣服,還有兵器,到時候肯定會有的,還沒聽說過太平軍打仗不給兵器的。
“黃靖元!本善人有事宣!”曾春發手下的湖南翻譯不知從何處跑出來叫嚷著。
袁宏謨聽他亂喊卒長姓名,惱火道:“黃靖元?卒長大人,他把你姓改掉了!”
“他也被叫大人,大人是喊師帥以上的,不得喊卒長‘大人’”
“大人,他們剛入太平軍,不懂規矩,還望見諒。”靖元不想和這種不知名的人物有什麼不愉快,急忙道歉。
“喊我‘善人’就可以了,天條規定凡姓‘王’者皆避諱改姓‘黃’或者‘汪’,你不姓‘黃’就姓‘汪’吧!”翻譯官陰笑道。
“你爹才姓王八!”靖元心理腹誹著,但心知太平軍卻有許多規矩,面上無限地恭維道:“姓‘黃’,大人……善人來此有何事?”
“本善人來此,是要告訴你,遵木二總制曾大人令,你被調入木正木二乙二監軍林大人麾下左二軍!快去西城報到吧,這裡本善人接管了。”
曾春發升職,靖元是知道的,但是不知知這林監軍是何人,趕忙問道:“敢問監軍林大人名諱?”
“監軍大人名叫林紹璋!如今也是在東王九千歲殿下那裡掛上名號的人物,你等好生伺候吧!”
“林紹璋!那個在湖南慘敗,後被封為章王的大草包!”靖元一聽心中大愕,林紹璋是出名的草包,自他湘潭大敗之後太平軍再沒有攻進過湘軍老巢,現在自己被分到他手下豈不悲劇!想是這樣想,但哪敢推諉,只能聽天由命!
林紹璋並不像靖元心裡想得那樣差,羅爾綱先生評價他學識淵博,才藝見長,但非大將之才。不過現在他的領兵打仗表現還是頗佳,不久前還在攻打岳陽戰役上立下功勞,被提拔為監軍,管帶左二軍,先前從西南進城的部隊就是他帶領的,原來太平軍在攻打安慶之前還派出林紹璋率領偏師攻下望江。林紹璋在望江大掠一番,將城中的年輕男女全都強制團營。團營是太平軍的規矩,自從金田團營之後,所佔各地都得團營,不過並不像在金田一樣老幼兼收,在這些地方只收青壯,武昌就有佔全城十分之二的青壯被裹挾而來。
林紹璋的大營設在安慶學宮,各處都有黃邊紅背心計程車兵把守,而宮中的建築物早已被破壞得面目全非,靖元看著宮前已被毀掉的儀門頗為心疼,雕花砌玉,這麼好的雕刻啊,留在後世定是價格不菲的文物。
“唉!我說你走不走啊,大人還在等著呢!”領路的監軍尉叫道。
靖元可惜地搖搖頭,太平天國信仰拜上帝教,儒教自始至終都是打擊的物件,其對儒家文化的破壞與後世的特殊時期相差無幾。監軍尉一直領著他來到大成殿。靖元一踏進門就看見大殿兩班將領林立,正中一位年輕的統帥高坐在太師椅上,正是下午看見的紅褂大將,現在仔細一看,其人三十來歲,長臉寬額,白麵微須,不像軍人般粗獷。林紹璋見靖元打量自己,眉目一瞪,靖元急忙磕頭拜道:“卑職王……黃靖元,拜見監軍大人!”沒想到有說錯姓名,都怪洪教主搞什麼避諱,害得自己把老祖宗都賣了。
“你就是那個開啟城門的囚徒?挺厲害的嘛!”林紹璋沒有怪靖元,反而和顏悅色的打趣道,而且話語也頗似北方的言語。
靖元發現這個大草包還挺親切的,頓時緊張之感稍解,回稟道:“大人過獎了!太平軍解民倒懸,百姓從之如流,我等只不過順天應時。”
“沒想到你還是個讀書人啊,可應過試?”
“回稟大人,卑職幼時讀了幾年私塾,未曾應試。”進士舉人,靖元是沒中過,不過在後世可讀過十多年的聖賢書啊!
“識些字就夠了,天王說過書讀多了就會變成妖的!你要記住!”林紹璋極為肯定道。
這是什麼道理,洪教主就是瞎說,靖元心裡看不慣不過面上還是十分恭謹,“卑職明白!卑職謹記!”
“彭奕嵩!”林紹璋朝著堂外喊道。
“卑職在!”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漢立馬從門外走進來用濃重的湖南話應道。
“他就安排到你的師裡了,給他添些人馬湊一卒之數再登記造冊。”
“卑職領命!”這位叫彭奕嵩的師帥領了命令後轉身對靖元道:“你跟我走!”
靖元一聽終於有了編制,頓時大喜,立馬向林紹璋告退。對於這名叫彭奕嵩的將領,靖元真沒什麼印象,或許是早早戰死了,靖元也不深究。彭奕嵩的臨時大營也在學宮旁邊,原本是安慶試院,不過現在大門上的匾額早被砸得稀巴爛,孔聖的石像被推倒在地,四配各個缺胳膊少腿。彭奕嵩回到大營,從手下中抽一個兩司馬隊伍,都是清一色的兩廣老兵,給靖元湊足一卒一百零四人。
彭奕嵩簡單地瞭解了靖元手下們的情況,沒和他商量就把他的下屬職位給定了,袁宏謨為東兩司馬,胡永祥為南兩司馬,謝珍科為北兩司馬,陸遐齡因為年過五十,只被任命為職同兩司馬的卒長書理。而把另兩個重要職位給了他原屬下,一個叫鍾良相的湖南人被任命為副卒長,還有廣西人任桂新當上了西兩司馬。靖元雖然不滿意別人對自己的部隊指手畫腳,但是目前只能裝孫子。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彭師帥撥來的老兵都不是泛泛之輩,副卒長鍾良相,湖北漢陽人,原是清軍將弁,太平軍從長沙撤圍後,向榮挑選精壯尾追,他被選入。然而向榮兵少將寡戰敗於武昌城下,他和千餘名湘勇被俘。被俘後有感於太平軍善待俘虜,誠心投靠,因他頗識文字,又能衝鋒陷陣,不久就被任命為職同卒長。本來靖元以為得到一個寶就夠了,沒想到見了任桂新大喜,人高體壯,異常魁梧,是個打仗的好手,還是參加過金田起義的兩廣老兄弟,卻是出身天地會,之後得罪了師帥,才由旅帥打壓成兩司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