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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5 趁日沒前 (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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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有人不緊不慢叩門,攪擾葉衿好眠,小孩不情願地開門,撞上一記大禮包——額頭捱了一記重彈,未及叫屈,鄰居已經端上一沉甸甸的紙盒,“啪”一聲落在葉衿頭頂。

他又轉身離開。

剩下葉衿小心翼翼將紙盒從頭頂捧下,揭開一看,驚得張大了嘴——盒中原來是雙十三歲男孩正牌尺碼該穿的球鞋。

再再後來,鄰居又不見了。

趙一儀依舊陪伴葉衿,直到樓上那間屋又搬進新的租客,沈青青失蹤,而後猝然離世。

葉衿披麻戴孝,聽從豪車上下來的陌生男人講,他原來有爸爸,有哥哥,他應該來自江城。

他只能跟趙一儀說再見。

長大後,葉臻允許他每年自己歸港一次,祭拜沈青青,也探望阿婆。

但以後,就是祭拜沈青青,祭拜趙一儀。

人類的屍變,是一個複雜的過程。

聽殯儀館的職員說,心髒停跳後,不同死者的面板可能會呈現出灰白或紫黑兩種色差,但最後都會落滿屍斑。<101nove.er前期工作做足,相關手續早已對接核實無誤。確認了葉衿的身份和檔案之後,工作人員便帶他去停屍房,沿途介紹流程與注意事項,詢問葉衿對葬禮安排的具體打算,又適時提醒他所需支付的費用。

這一切,葉衿在八年前已經歷過一次。不過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已經換過一批,新人並不認得他。

終於到了停屍房。

工作人員將布幔緩緩揭開,葉衿沒有猶豫地上前一步,彎下腰,望見阿婆安詳的面容。

喪葬師已為她換上了生前最愛但少穿的素色長裙,還化了個淡妝——趙一儀這輩子唯一一次化妝,居然是在她身故以後。

葉衿停了很久,最後起身道謝,同時致歉,表明他還需要一天時間準備。明日這個時候,他會帶著阿婆的兒子過來,開始守靈。

雖然還要委屈趙一儀多等一等,但也許真要處理好她兒子的事,阿婆才能安心上路。

<101nove.er開車,這次話癆終於變了個安靜的司機,一路無話,沒有打擾後座沉思的葉衿。

<101nove.er做了很多準備,當中也包括草擬喪禮的賓客名單。葉衿在上面見到好多街坊,個個名字後面都標了“到場”,只有少數幾個,寫的是“失聯”。

葉衿用指腹緩緩、緩緩地撫過“祝逸飛”這三個小字,心中唸了一遍又一遍,情緒起伏一次過一次,最後又歸於平靜。

2023年的夏天,一個自稱“祝逸飛”的少年搬到了沈青青和葉衿樓上。

彼時,小阿衿忍不住問他:“係咪講嘅係‘祝你一飛沖天’嘅意思呀?是‘祝你一飛沖天’的意思嗎?)”

祝逸飛摁住他的腦袋,讓小男孩調轉方向,在他身後講:“唔係,係‘漏網之鳥’。不,是‘漏網之鳥’。)”

聲線陰冷,嚇得小鬼撒腿跑到樓下,又在第二天,沒心沒肺地端了阿婆做的飯菜來敲門,認真問少年:“喂,得唔得呀,飛走得遲啲啲先?喂,可不可以,飛走得晚一點點?)”

祝逸飛沉默,但葉衿已經從他手臂底下鑽進屋子,乖巧地撒嬌,就好像是人家的小狗,還是會忠實看家的那種小狗。

雖然應的時候不多,但後來祝逸飛都默許了葉衿叫他“阿飛哥哥”。

葉衿瘦瘦弱弱,十三歲的樣子看起來連小學都還沒有畢業。阿飛哥哥教他寫學校作業和沈青青佈置的功課,幫他擺平欺負他們母子的小流氓,在沈青青的默許下,夏日的傍晚,葉衿連枕頭都抱去了祝逸飛家。

他問祝逸飛來港城做什麼。祝逸飛答作怪。

他問祝逸飛的眼睛為什麼在家就是奇怪的顏色。祝逸飛答因為是怪人。

他再問祝逸飛,如果有人從他身後偷襲應該怎麼辦。這回祝逸飛認真了些,坐起身來教了他兩招防身術,又拎住葉衿的領子叫他拿功課過來檢查。

最後,葉衿悄悄問祝逸飛什麼時候會“飛走”。祝逸飛沒有答他,只是叮囑葉衿,自己不在的時候,要記得定期去喂巷尾那隻siy puppy。

好多年過去,在荔枝角公園門口,葉衿終於又見到了那條狗。

雖然不是名貴品種,毛發亦不再油亮漆黑,反被歲月染上縷縷老邁銀灰,但還是被葉衿一眼相認的,那條“傻瓜小狗”。

葉衿從汽車後排下車,目光落定牽住狗站在那裡的遊為。青年的身後是一片錯落有致的綠植,彷彿搭起翠綠色的屏障,將俗世煩惱隔絕。

綠蔭如蓋,蟬鳴如雨。

孩童嬉戲,老人靜坐。

兩人對望,彷如隔世重逢。

【作者有話說】

“祝逸飛”,第一次出現在第5章:“平叔同阿嬸有個比遊為大半歲的家生子兒子,名叫祝逸飛,因遊為的安排在外工作多年,唯一的請求就是希望東家能多照顧他老子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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