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聽晚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左右無事,竟然開始圍著操場散步,撐著傘在漫天大雪裡,操場上人好像越來越多了,好熱鬧,果然,學生就是有使不完的牛勁兒,只要是在學校那麼除了學習什麼都有趣起來。
腳踩在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林聽晚先張了嘴,聲音輕柔,雪花似的落下,“我可以問你點事情嗎?”
許津南:“你想知道什麼?”
“你剛才為什麼恰好也出現在那裡?”
“我在樓上看見你了,就下樓了。”
他是專門為她而來?她心裡浮現出這個想法,整個人有點輕飄飄,“那,你明明學習很好,為什麼要考零蛋?”
許津南嘖了一聲,“林聽晚,這就是你的偏見了。我好像也沒考過零蛋吧。頂多就是個位數。”
林聽晚:“好好,總之就是考得很差,不符合你的水平。”
許津南停下腳步,他轉過頭,林聽晚身後是一片銀白,風雪穿過她海藻般的長發,他聲音更輕了,“我本來就是學渣。”
他頓了頓,黑沉沉的眼眸像裝了一整個黑夜,繼續道:“我剛上高中的時候,很頹廢,幾乎不來學校,整日整日地分不清黑天白夜。我是真的不學習。”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林聽晚感知到他低落的情緒,眼睛裡醞釀著某份沉重。
許津南眺望遠處,淡淡道:“那時候,我真的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何談學不學習呢?”
生冷的風灌進林聽晚的口腔,她胸口生疼,被冰稜刺著一樣。
過了幾秒,她似乎聽見他的輕笑,勉勉強強,大概想舒緩下氣氛,亦或者不想被可憐吧。
他說:“你知道我後面為什麼又開始學習了嗎?”
林聽晚卻笑不出來,聲音低低的,“為什麼。”
“因為,整夜整夜睡不著,就寫寫作業麻痺腦子,打發時間。”
她怔住了,整夜整夜嗎?
這種怪誕的事情,事實上是有點好笑的,一個學渣因為失眠,所以寫作業打發時間,久而久之,這個學渣竟然變成了隱形的學霸。
挺另類的。
而此時此刻,林聽晚只覺得喉嚨裡哽著什麼,半天才說出,“你沒找過心理醫生嗎?”
他肯定是生病了啊。
“心理醫生?”他很震驚,在這之前,許津南完全沒有懷疑自己有心理疾病。
林聽晚怕他情緒過激,安撫道:“我是說,整夜整夜睡不著,已經很嚴重了。你從高一起就已經這樣了嗎?”
他竟然連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他是多麼不重視自己?而且這幾年,從來沒人告訴過他這已經非常不正常了嗎?已經是嚴重到病態了。
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從沒有人真正瞭解他關心他麼?
那他這幾年,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許津南點了點頭,看著地上,寬厚的身體不自覺縮著,“準確來說,是初三那個夏天吧。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許津南語氣軟下來,像是和林聽晚商量,眼睛已經沒什麼亮色了,黑沉沉的,“我現在不想談這個話題,以後等我準備好了再告訴你,行嗎?”
風雪嗚咽,她從沒見過這樣的他,無助茫然,用著柔軟的語氣和她商量著。她知道,他那些經歷可能是他一生裡最厚重的陰影,從前已經將他淩遲了一遍,現在翻出來,無異於另一場形式的刑罰。
然而,他卻說,等他準備好了再告訴她。
她伸出手,好像觸到他內心最深不可測的地方。
林聽晚,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想要了解他,觸到他不可及的過往,希望他對自己敞開一切,把他的全部,鮮血淋漓地剖開給自己看,這樣,才算是真正的瞭解,真正的坦誠相待。
可是,為什麼心一抽一抽地疼得發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