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啊,鶴鶴。
我離開你沒法活下去的。
就算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我會永遠糾纏你,然後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等到明鶴倒完熱水回來,裴金玉看上去已經收拾好情緒了,垂眸坐在暖橘色燈光下像是一尊玉雕的美人像,泛著溫潤細膩的美麗光澤。
聽到靠近的腳步聲,那尊美人像抬起頭,沖她彎了彎眸,眼尾輕挑,眸光如星光閃爍,便驀然生動鮮活起來,憑空多出幾分妖異的惑人神態。
“就算我們是朋友,你還是最喜歡我的對不對?”
明鶴把溫水遞給她:“當然了,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裴金玉終於揚起一個笑。
“那就好。”
才不好,不想只限於朋友,還想做更多朋友不能做的事,最好是朋友愛人親人……明鶴生命中所有角色都由她來扮演。
她很貪心,想要佔據明鶴的全部,也想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給明鶴。
眼看明鶴準備睡覺的樣子,裴金玉還想再和明鶴多說幾句話,於是開始沒話找話。
她一低頭就看到那個床頭櫃上擺著的一個小的她單手就能包住,比掛件大不了多少的毛絨小黃鴨,隨手拿起來摸了摸屁股尖上七扭八歪的縫線。
醜醜的,一看就不是鶴鶴自己縫的,難道鶴鶴還有什麼除她以外的青梅竹馬?
女人長發隨意披散,修剪圓潤幹淨的指甲輕輕颳著這道縫線痕跡,眸色漸深。
“這個看起來很舊了,是小時候買的嗎?”
看上去像是漏了棉花後被人縫好的,布料表面的絨毛都變禿了,明顯褪了色 ,歲月的痕跡鮮明突兀,不管怎麼看都已經破爛的應該扔掉了,然而還是被主人留下了,還放在床頭如此珍惜的放著。
一定是對鶴鶴有特別的意義。
明鶴安靜地盯著她手上的小玩偶沉默了很久。
久到裴金玉察覺到不對勁,主動放下後想要改變話題。
“有沒有睡衣……”
明鶴從衣櫃裡抱出上次她穿過的純色睡衣,遞給她之後又順手拿起剛被放下的玩偶,撫摸著光禿禿的小黃鴨和那道傷疤一樣醜醜的縫線痕跡。
“嗯,是我小時候母親買給我的生日禮物。”
裴金玉突然意識到這似乎是明鶴第一次提到自己這個世界的父母,急忙豎起耳朵。
“嗯、嗯,阿姨果然也知道你喜歡小黃鴨……”
明鶴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銳利冷淡的狹長鳳眼在暖色調的暗光下似乎升起了黃昏的霧氣,聲音也蒙上了一層朦朧的沙啞:“不,事實上我是在她送給我這個禮物之後才開始喜歡小黃鴨的,因為這是母親第一次送我的生日禮物。”
“母親在我生日那天,自殺了。”
明鶴看著被她這句話驚的表情空白、一臉無措的裴金玉,突然扯起嘴角輕笑,帶著點和平時不同的感覺,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就和以前給大小姐講睡前故事一樣:“講完這個故事,就要乖乖睡覺哦。”
明鶴的故事大概和無數個家庭不幸福的小孩一樣,沒什麼新奇。
父親是外貿公司的普通職員,經常出差,很忙,雖然平時寡言少語,但也偶爾會帶她去遊樂園,母親是課外機構的鋼琴老師,溫柔體貼。
然而父母在她六歲的時候分開,父親很快就有了新的家庭,母親卻因為深愛父親一直無法接受離婚的事實,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後來她甚至出現了精神問題。
平時是個溫柔的母親,但一旦出現症狀就變得暴躁而神經質,對於當時還小的明鶴來說,就是原本喜歡抱著自己彈鋼琴的母親突然變了一個人,原本代表著安全的家變成了一個隨時有可能變成束縛她的監牢的恐怖存在。
熟悉又陌生的女人時常把自己關進狹窄的衣櫃裡,清醒之後又抱著她痛哭流涕地懺悔,買她喜歡吃的蛋糕來補償她。
明鶴感到恐懼不安,於是哭的次數越來越多,而母親犯病的頻率也越來越高,就像是一個無法逃脫的負迴圈。
但是她依然很喜歡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