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等到其他人離開,訓練室裡只剩下他跟晏銘兩個人的時候,連易延才順手拉了把角落裡的椅子,坐了下來。
連易延朝晏銘抬了抬下頜,示意他:“坐。”
晏銘臉色很差,但還是依著連易延的指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連易延則隨意地翹著腿坐在電競椅上,眼神漫不經心地掃過晏銘的臉,他依舊將紙杯捏在手心裡,神色顯得極端平靜,手中的紙杯卻在他的力度下越來越癟,不成形狀。
最後,他將空癟的紙杯扔進附近的垃圾桶裡,扔得很準,紙杯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他丟得輕輕鬆鬆,確實只是丟掉一文不值的垃圾,可晏銘卻無端地覺得被連易延丟棄的那個紙杯有千斤重,重重地摔在他的心頭。
“理由。”連易延突然開口說道。
“什麼?”晏銘沒聽懂。
“給我一個你不打訓練賽的理由。”連易延的語氣很冷淡。
“理由嗎?”晏銘想了想,竟然勾唇笑起來,“理由就是,我不想被人拿來跟你比較。”
連易延面色不變:“我應該說過,你不需要在意輿論。”
“輿論,又是輿論,從春季賽開賽到現在,我被那群網友罵得還不夠慘嗎?說實話,我都快要脫敏了。”晏銘滿臉寫著無所謂,彷彿是真的不在意網上的那些言論,但隨即下一秒,他面向連易延的那張臉就因極度的怨毒和憤恨而微微扭曲,徹頭徹尾地原形畢露,“可我偏偏受不了吹捧你貶低我的輿論!只因為那個人是你!”
連易延盯著他看了半晌,最後說:“你似乎對我敵意很大。”
晏銘的敵意一點都不難感知,從連易延複出回歸kae見到晏銘的第一天起,他就很清楚地知道晏銘對自己有種莫名的敵意。
因為連易延自身的性格,他得罪過的人可以說滿大街都是,看他不爽、看不慣他的人成百上千,連易延並不感到奇怪,他奇怪的是,晏銘似乎是在跟他真正接觸之前就對他抱有很深的敵意,否則晏銘不會在跟他見面的第一天,就對他露出嫌惡的眼神。
說來有點好笑,連易延覺得自己已然變成了一個惹人注目的靶心,任誰都可以用名為敵意的箭矢射中他這個靶心,如果放在現實裡,想必他早就千穿百孔,命喪黃泉。
洛鳶對自己的感情與其說是敵意,倒不如說是更深沉的恨意,沒人比連易延更清楚這份恨意的來歷,與他同隊的i對自己的敵意也算是有跡可循,可晏銘?連易延實在不明白他的敵意從何而來。
但晏銘似乎不打算跟他解釋其中的原因,他只是滿臉不屑地轉了話題:“誰讓你跟我打同一個位置呢。”
同位置,就代表著競爭,代表著你死我活。
“春季賽開始前,鄧經理來找我,他對我說了很多話,希望我能重新回到kae,說得情真意切,無比誠懇,我想應該沒有人能夠拒絕他的請求。”連易延靜靜地開口,他的聲音不帶任何起伏,漠然得就像完全在說他人的事情,“但我拒絕了,而且拒絕了很多次,到最後,他甚至差點給我跪下,他為的只是讓我親自教導你,讓我當你的專屬教練,因為他把kae的一切都賭在了你身上,他把你視作kae的未來。”
但晏銘究竟有沒有成為kae未來的那份決心,連易延不清楚。
“你知道的,因為大名單的限制,名義上我是你的替補,實際上,我只是你的教練,我不會跟你搶首發。”
“那你又為什麼要上場啊?為什麼一定要頂替我的位置?”
“那個時候情況緊急,如果我不上場,kae就會因為人數不足而直接被判負,並不是我想上場,而是我別無選擇。”連易延看向他,“你應該是最清楚這一點的人才對。”
“連易延,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晏銘涼涼地譏諷笑道,“即使你退役了,你還是沒有對賽場完全死心。”
沒有死心。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晏銘的臉在他眼前變成模糊一片,連易延看見的是另一個人的眼睛,那雙眼睛穿過時間越過空間,再度注視著他的心。
忽然間,連易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無所謂了,不重要了,比起現在,他竟然更被過去所吸引。
被那雙只有連易延才能看見的眼睛凝視著,連易延那顆狹窄得壓根裝不下什麼東西的心,再次被“洛鳶”這個名字所包圍。
這種感覺很奇妙,奇妙得令他變得自私,又或者他本來就足夠自私——他甚至不願跟旁人分享有關這種感受的一點一滴。
他突然想起曾經跟洛鳶有過的一段對話。
明明不想回憶起,卻又總是唐突地想起他,連易延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怪圈,相同的錯誤迴圈往複,他想避免,然而既定的趨勢一直在推動著他重蹈覆轍。
那個時候,洛鳶還在kae,某個平常而又普通的深夜,剛打完排位的連易延覺得渾身疲憊,於是他關掉電腦,上樓回了房間。
洗漱完畢後,連易延躺在床上,聽著窗外的雨聲,一時間竟沒了睡意。
悶熱的初夏總是多雨,今夜也不例外,從淩晨時分便開始淅淅瀝瀝地下雨,到現在已經變成了傾盆的暴雨,連易延側著翻了個身,卻發現旁邊床的洛鳶也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