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兩個書架,六層書,他找了十分鐘也沒有找到一本想看的,反而是一看到白紙黑字的書頁,他就會聯想到那張離婚協議書。
最後祁非幹脆撂下厚厚一沓書,轉頭進了浴室。
晚上洗澡洗到洗到一半,祁非突然就想通了一件事。
明天他們就要離婚了,今天不去吃點甜頭,等到明天再去當變態跟蹤狂,他可真就只能去吃苦頭了。
這麼想著,祁非紅著耳尖,面上更為冷峻地敲響了燭慕的房門。
開啟門,他立刻就看見了縮在被子裡的燭慕,胸膛剛好遮過不可言說的地方。
祁非的視線定格在燭慕胸膛上的某一處——那是已經很接近脖頸的地方,是燭慕高中時整個人過度勞累摔倒,不小心劃到銳利的機器,最終留下的一道淺淡的疤痕。
也正是因為這道疤。他終於忍不住對燭慕的心疼,給他介紹家教的工作,才有了他們的後來。
祁非定定看了幾秒,隨即視線上移,看到燭慕結實有力的手臂,看到他由迷茫到清醒的眼眸,再看到他乖順搭下來的黑發。
他忽然就想到了高二有個體育老師,天天親自來通知燭慕參加訓練,順便用一種如狼似虎的眼神拉著他讓他去參加訓練,他說不去。
可是某一天,那個體育老師沒來,反而是來了一個低年級的學弟。
他看著一米九的大高個怯生生站在一米八的燭慕面前,聲音極低的和他說了些什麼話。
祁非一句沒聽,眼裡只有燭慕笑眯眯地回答了一句“好”,那個學弟黝黑黝黑的臉上也隨之泛起羞澀的笑容。
十七歲的祁非左手撐著腦袋,右手的筆在五指間飛快且有序地旋轉。
他盯著燭慕頭頂一撮翹起的毛,在陽光照耀下發著金光。
下一次再受到那個體育老師邀請,他鬼使神差地就說了一句:“好。”
可惜也是同一天,祁非得知燭慕退隊了——因為他實在是忙得分身乏術。
就像他高二發現自己喜歡上了燭慕,高三就被逼著戒掉喜歡。
他們總是這樣,擦肩而過。
祁非心神恍惚地重合了燭慕的十七歲和二十七歲,直到燭慕疑惑地問了一句:“怎麼了?”
祁非回過神,卻並沒有想好該怎麼回答他,總不能說‘床塌了,所以只好過來擠擠’吧。
他欲蓋彌彰地把視線釘在了燭慕頭:“床上有……一隻……蜘蛛。”
祁非抿了抿唇,思考力回籠後他才覺得自己真是腦子短路了,這麼低劣的理由誰會信?
果然,燭慕疑惑地問了一句:“蜘蛛?”
祁非眼見越說越錯,再也不開口,悶不吭聲地鑽進燭慕的被窩裡。
——反正他已經打定了主意,不管事情成敗,他都得先撈點好處。
燭慕果然沒有拒絕。但祁非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安心。如果把他腦子裡的抽象想法具體成一張白紙,那一半寫著“燭慕”,另一半就是寫滿了“樂樂”。
那個燭慕在夢裡從未如此難過呢喃的名字。
如果不是前兩天他偷偷進來看他,或許他永遠也不知道燭慕的心裡還有一個人,能讓他有失戀一樣的痛苦。
即使燭慕後來說樂樂只是他小時候的朋友,祁非依然放不下心。
他們兩個之間的關系實在太可怕。
到底是什麼樣的情誼才能讓一個不到十歲的小男孩在心裡惦記了十幾年?
那他們這三年的相處,又會在燭慕心底留下多久的印象?
全國十幾億人,祁非曾以為在燭慕的世界裡消失了十多年的“樂樂”再也不可能出現。
直到那個名叫“樂聞”的男人親暱地攬上燭慕的肩膀,在他臉頰留下一個吻。
“好久不見嘍,竹子。”
他從燭慕嘴裡旁敲側擊問到了許多關於那個人的故事,一種無力之感油然而生。
他的確無法比擬那個人存在於燭慕記憶裡的時間和經歷。
可是憑什麼呢——
憑什麼燭慕嘴裡說出來的是“樂樂”,卻不是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