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非頓了頓。沒想到燭慕對真相的把握竟然已經到了這一步。
不過這次他並沒有驚訝,早在他恢複記憶之後,他就知道失憶的他放任了一個大麻煩靠近燭慕。
“徐其林告訴你的?”
燭慕“嗯”了一聲。
“他說你父親對你管的很嚴,限制你交友。所以高中的你才會像他們所說的一樣陰晴不定嗎?”
“你也認為我……蠻橫霸道?”祁非說不上怎麼有一點酸澀堵在胸口,連帶著說出口的嗓音都十分沙啞。
“不。”
燭慕站定在欒樹下,仰頭彷彿望見了花滿樹的景象。
“我覺得你很溫柔,也很陽光。你和他們一起參加籃球聯賽的時候,我看得出你是真高興。”
“雖然後來你提出斷絕朋友關系,當著他們的面把籃球摔了,但我能感覺到你很痛苦。”
“我當時不知道為什麼你會那麼做,但我就是覺得那不是你的真心。這個想法在我心裡一直到現在也沒有改變過。”
燈光把燭慕的頭發打成了橙金色的,美得讓祁非失了神。
他下意識想起了自己曾經親手畫下的作品,又回憶起一個月前,那是他第一次認為那幅畫竟還有第二層含義。
“還記得高二那個我們養了一學期的小貓嗎?它就是你的善良。”
燭慕仰視著,並沒有注意到祁非身體狠狠一顫。他顫聲輕喃了一句“不要說”。
燭慕沒有聽見。
“我記得那次它生病躺在地上直發抖,你偷偷甩開保鏢,帶著它跑到東城區才找到寵物醫院把它搶救回來。就連我當時也覺得很震撼,你竟然會為了流浪貓做到這個地步。”
“它因為你的善良才能夠活下去,如果不是因為你,它或許早就死在了一個無人知曉的夏夜……”
“我救不了它。”
祁非音量不大,卻震住了燭慕的未盡之言。
“它死了,就在我眼前……我救不了它,甚至還……害了它……”
燭慕循聲望過去,祁非雙目通紅,比十七歲的他多了更強烈的淩厲和恨意。
他愣了愣,直覺這段能讓祁非失態的回憶非常關鍵:“什麼?”
燭慕見祁非閉口不言,頓時急迫道:“你不是說你會告訴我一切嗎?我想知道,那隻小貓為什麼會死?”
“………祁家人從生下來,命裡就只有家族榮譽。苦學是為了家族榮譽,拋棄情感是為了家族榮譽。我們不被允許擁有除此以外的任何情感。祁統是,我也是。孤獨是祁家人唯一的歸宿。如果當時不是祁統瘋了,他絕對不會聽取醫生的建議,送我去讀正常的學校。”
燭慕滿臉震驚:“這不是耍無賴嗎?……所以為了讓你拋棄感情,是你父親……”
祁非垂在身側的拳頭鼓起一條條可怖的青筋,順著他的話拉開了記憶血淋淋的一幕。
“他讓保鏢抓住了那隻貓,等到我放了學,當著我的面打死了。”
燭慕臉色霎變。
他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做人要有起碼的善良,不僅僅是對人,更是對花鳥魚蟲、世間萬物。
後來當了老師,更是要在善良方面以身作則,不能帶壞學生。
他怎麼能料的到,天下還有父母竟然是這麼教孩子的嗎?
有些事一旦說出口,似乎接下來的話也就沒有那麼難以啟齒了。
祁非避開和他對視的目光,情緒平緩下來,臉上的表情卻如同凝了寒雪一樣冰冷。
“很多事你應該都已經聽說或者猜到了,我也不會再有所隱瞞。十年前我對你……的確曾有過心動。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很特別,你說要和我交朋友,我更是覺得稀奇。但當時我的感情認知還很懵懂,你也知道,這做不得數。”
“我十八歲時,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去接受所謂‘祁家人的命運’,逐漸背離所有人。習以為常久了,也就接受了這樣的生活,你大可不必為我感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