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宋公子卬覲見。”
隨著寺人尖嗓子一吆喝,衛國宮殿的大門緩緩開啟,公子卬跟隨先導的太監從右側的通道進入宮殿,左側是君王專屬,亂走是要沒命的。
此時,衛君已經端坐於大位,諸大夫的朝會已經接近尾聲了。
滿堂公卿眼光灼灼地看著這位異國他邦遠來的貴族子弟。
“子瞻,方才諸位大夫都在談論你呢。”衛君今天的心情顯然很好,直接稱呼公子卬的字以表示親暱:“太子痊癒,孤一人再也不必擔心百年之後,無人為繼,衛國的未來也有了主心骨,這全部都是子瞻一人之功勳。想我泱泱衛國,卻無良醫方者能手到病除,消去疥瘡,若非子瞻聞訊,遠道而來,孤一人恐怕要束手無策了。”
公子卬連忙稽首,恭謙道:“君上言重了,卬哪裡懂得什麼醫術,卬不過是推薦了懂得醫術的人才來診治罷了,君上若行賞賜,當以醫萬為念。”
衛君哈哈大笑:“子瞻,你不必過謙。為上位者,以識人長短為能;為下位者,以一技之長為能。子瞻能慧眼識別英才為己用,本就是子瞻的賢能,子瞻不必過謙。
況且,醫萬是子瞻的方者,醫萬之功勞,都應該記在子瞻的身上,若孤一人賞賜了下人,冷落了其主,恐怕他人都要置喙,說孤一人破壞了子瞻與醫萬的主臣之道,擾亂了周公以來的上下之禮。
這樣的事情,孤一人可不會去做。”
一個暴戾的昏君,心情好的時候,偶爾還是會擺出一副尊賢重禮的樣子。
“諸位卿家,都說說,該如何賞賜子瞻?”
上卿孫良夫出言道:“臣以為,子瞻頗有小功,酬之三十釿黃金可也。”
孫良夫知道衛成公是個吝嗇鬼,當初周歂、冶廑有擁立之功,衛成公不願意酬勞他們,於是乾脆把兩個有功之臣悄悄毒死,如今外國公子看個病,給個三十釿孫良夫估計做做樣子得了。
亞卿孔達出聲反對道:“愚以為不可。”孔達出列,恭恭敬敬地行禮道:“三十釿黃金賞方者可,賞賜宋公子則不妥。
公子卬獲悉衛太子之疾病,從國外遠道而來,路途開銷本就不菲,況且太子乃一國之未來所望,豈能以區區賤價而衡之。
此外,公子卬乃一國公室子弟,於宋室官拜太傅,位高而身顯。且臣聽聞公子卬乃當今宋公之手足兄弟,曾經同赴宋國內亂,大戰之中立下不世之功,陣斬篡位之仇敵,俘虜數十倍之敵手。如此義士,他日必為宋公所重用,位極人臣指日可待。”
公子卬眼觀鼻,鼻觀心,公子御不是篡位的事情還好被他壓了下來,把醫萬收為己用,訊息沒有傳出去,要不然這下就尷尬了。
這年頭訊息傳遞得慢,公子卬估計是那天田雙和孔達吹逼喝酒的時候說的。
“如此他國之賢能顯貴,賞賜三十釿黃金,不僅顯得吝嗇,還容易結下禍患。三十釿於庶人而言是重賞,於一國賢大夫,則為侮辱。今宋國、衛國盡皆晉國之屬國,國土相鄰,昔日姻親,吝金而為國家結下禍患,竊以為不妥。
故而臣以為,不賞則以,要賞就當以重賞,三百釿黃金可也。”
公子卬簡直喜出望外,要不是在大殿之上,都想親一口孔達。
三百釿黃金啊。一釿黃金等於五千零四十個鏟幣[1],三百釿約等於一百五十萬鏟幣,可以買五萬石小米(一百五十萬公斤)。按照一人一年吃四百公斤計算,足足可以吃上一百三十六天。
三百釿黃金……衛成公一聽心中肉疼,給太子遬治病要花這麼多錢,他是想不到的,就是三十釿黃金他都嫌給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