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公子卬來了興致,醫萬隻得往下說:“一日店內來了一位皤然老者,白首襤衣,卻氣度不凡。我小心伺候,謹慎招待。
久之,老者與我言:‘我觀你天性純良,氣血沉穩,聰敏有度,是個學醫的良材美玉。只是緣法蹉跎,晚來幾年學醫,錯過了蒙童之育。’說完老者取出一葫蘆小藥,道:‘三分藥力,七分天意,這藥或可助你開天元地功。你用未沾及地面的露水,服用此藥三十日,就可以穿牆透視,洞悉人的五臟六腑了。’言迄,他留下一卷禁方,載有針灸、砭石、湯液、熨法之術,飄飄而去。”
“透視?”一邊的田單奇道:“你且試說你能看到我胯下之陰長几許,粗幾何?”
醫萬被插科打諢,尷尬道:“我資質駑鈍,哪裡有此大能。”
田單失去了興致。公子卬於是問起了成公田獵的時候,醫萬在哪裡。
醫萬道:“田獵之前,成公本就抱恙,我以米囊花之果續命。豈料田獵時,成公縱飲暴食,我言輕難諫,以至於嘔洩不止,形衰神竭,終有不治。
我唯恐宮中貴人相責,性命有危,故以藥石採擷為名,溜之大吉,一路西行不輟,以至於長狄之營內。幸而我早年行秦地客舍之賤業,囫圇粗通戎狄言語之輪廓,方有一肉之羹。”
一旁的田伯光聽得滿臉震驚。醫萬的說法和公子卬截然不同。
“太傅!你本言我舊主公子御弒殺成公,篡奪大位,你才斬其人,奪其封地。如今成公近人道出實情,你還有何言語?”
田伯光一臉怒容,在他看來方者完全沒有撒謊的可能。
一個地位尊崇的國君家庭醫生,除了藥石難治的疾病,有什麼理由拋棄官位和俸祿,亡命邊陲,與狄人為伍。
既然成公是病死的,那成公被弒定是謠言無疑,足見公子御就是無辜被戮的正牌國君,他是田伯光法理上效忠的物件。
“太傅你誑說我舊主是叛逆,到頭來你才是最大的叛逆!”
田伯光拔出周刀,公子卬左右也迅速抽刀相對,帳內滿是金戈鏗鏘之聲。
形勢陡然焦灼,公子卬嘆氣道:“別傷著他,他沒有錯。有錯在先的人是我。”
“取筆墨、大印來。”公子卬道。眼下長狄的禍患已經除盡,按照先前的約定,他不可以強留田伯光,況且誠如醫萬所言的話,公子卬、杵臼,乃至國內的公族都誤殺好人公子御了,那就更沒有理由留下義不侍仇寇的田伯光了。
“我薄德寡福,無緣得義士如初陽者,納為麾下,封為司馬。今日初陽兄但有去意,我絕不可以違背先約,橫加阻攔。
然則恐怕世人誤會初陽,使初陽不得新主所喜,卬書就推薦函一封,聊償初陽失主之痛,以備懷才不遇之不虞。”
揮毫入墨,帛書蓋印,田伯光接過來,讀到:“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近有田氏伯光,韜略經綸藏於胸襟……”
公子卬把田伯光在長丘的戰績盛讚了一番,又濃墨重彩地強調他剿滅長狄的膽略和勇武:“使百倍之狄就縛,刀劍弓矢受繳,宋民因之安業,長丘因之平靖。”
公子卬話鋒一轉:“卬不度德量力,行差就錯,以至於義士相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