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到了最後,老者還是沒能等到期盼之人,最終只能經脈盡斷地坐化於密室之中,隨著身上積蓄數十載的劍氣散入洞窟,才將這裡變成一處生者莫入的恐怖險境。
“……傳聞易雲老莊主家中,曾有位在劍術上天資卓絕的後人,卻不知因為何事終究沒能繼承家業,以至為此抱憾終身。”
老道士唸叨著這種家長裡短的逸聞,神情越發憔悴,人在痛苦的時候,往往更容易共情,江聞故意不說的話題此時被元樓子主動提起,似乎從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事情裡感同身受了。
江聞故作疑惑地問道:“晚輩不懂,竟然還有這種事情,我倒是發現了一些新奇好玩的東西。”
隨後他緊握的手掌攤開,顯露出一顆零碎石塊,遞到了元樓子的面前。
“……這是?”
元樓子湊到眼前仔細看著,只覺得石塊表面晶瑩剔透,彷彿覆蓋著一層的七彩琉璃,相互碰撞間照耀出無窮光澤,一時間寶氣氤氳美不勝收,讓人看得瞠目結舌。
江聞散去內力保護,用另一隻手指點在了石塊之上,頓時手指尖被劃開一道口子,血珠頓時迸了出來。隨後又拔起一根野草葉,從石頭上輕輕拂過,草葉瞬間乾脆利落地分成兩截,切口處極為光滑妥帖,猶如被快刀斬斷。
“這是什麼石頭?”
江聞沒有答話,面帶神秘之色地撿起生鏽鐵劍費力拗著,幾乎使出了九牛二虎的力道,才將這柄隨時可能分崩離析的爛劍折斷,隨後把這兩樣東西分別放在了元樓子的面前,探頭問道。
“前輩,想明白沒?”
做罷兩人江聞笑而不語,元樓子也由驚愕轉為恍然,隨後二人相視而笑,幾乎要笑出眼淚來,嚇得一旁村人們以為他倆瘋了,躲在一旁連連側目,卻不敢上前制止。
江聞所拿出的石頭,便是方才洞中滴水傷人的石鐘乳殘塊,這些石頭蒙罩的礦物質足以分金斷玉,如果拿來冶煉寶劍,自然能夠吹髮立斷,殺人無形,正是兇徒們孜孜以求的歐冶神礦。
而洞中殘存的朽劍爛刀,卻變成了某種頑固不化、死而不朽的堅固物質,用來打造兵器硬度冠絕世間,鋒利度卻只能說是平平無奇,並不出眾。
這兩種物質相生相成,本該同時被人發現,可兇徒們偏偏鼠目寸光,又只敢讓人質們前去探查,最後空守著寶山幾十上百年都沒能發現秘密,豈不是令人笑掉大牙?
江聞眼中這處石洞似乎具備某種魔力,能夠讓特定物質在其中出現變化。
石鐘乳是指碳酸鹽巖地區洞穴內的碳酸鈣澱積物,本該具有石頭堅硬的特性。在神秘力量作用下變成針狀的碳酸鈣晶體,互相之間作用到薄如刀片,鋒利無比。
而鐵劍本質上是一種鐵碳合金,本身容易被氧化,特別是在山洞這種潮溼陰暗的環境裡。但在神秘力量的影響下,隨著鐵劍外表被緩緩侵蝕殆盡,最終變得韌性極佳,就連江聞都難以拗斷。
這兩種物質的變化奇特,即便以江聞淺薄的化學知識分析,此時也隱隱約約找到了某種共通特性——碳酸鈣變得鋒利無比,鐵碳合金變得堅固結實。
碳酸鈣、鐵碳合金。
按照置換反應來推算,應該是鈣與鐵這兩種元素,被某種東西感染,替換成某種能與「碳」極為親和的物質,乃至於徹底改變了它們原本的性狀面貌。
江聞現在已經懷疑,石窟巖洞中應該是有一種特殊的細菌微生物,能夠吞噬並轉化特定的物質,可惜他現在手裡沒有顯微鏡,否則一定會好好觀察一下其中的奧妙!
元樓子停住笑聲猛然站起,指著地上的鋒利碎石,朝著江聞篤定說道。
“相傳「昆吾之刀」用之切玉,如切泥焉,老夫原本以為此刀根本不存在,如今看來倒是歪打正著找到了了!”
江聞扭頭看老道士在一旁發瘋,自顧自回憶著他所說的「昆吾刀」是什麼玩兒。
《列子·湯問》記載,周穆王大徵西戎時,西戎獻昆吾之刀,火浣之布,其中昆吾刀切玉如切泥,火浣布投火而除垢,乃是神異至極的寶物。
這兩種寶物本來都被當作傳說,直至近代石棉纖維紡織工藝成熟,世人才明白所謂「火浣布」,應該就是石棉布的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