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高手知道時間不等人,依靠著用劍高手拼死搶出的時間,殺招盡出才格斃了倭寇武者,從他們手足蠕動的死屍之中闖過,匯成一道疲憊而堅定的洪流,徑直奔赴某個註定的地點。
“二弟……你不能去……”
胡逸之用手握住劍刃,氣若游絲仍語帶懇求地說著。用劍高手抬手想要將劍再刺入幾分,卻發現阻力大到出乎尋常。再一看地面,原來是劍尖在剛才已經被胡逸之砸斷,此時歷戰許久的這把無鋒之劍早已傷痕累累,不堪再用了。
用劍高手茫然無措地看向遠處,他看見了街尾的大門中出了一群倭寇打扮的人,朝著眾人亮出了一排黑洞洞的事物。
就在此時,短短的白沙巷天街中又有一排整齊的聲音轟然響起……
…………
遠處的火光與驟響升起,如滾雷般傳遍了廣州城,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江聞只覺得腳下的大地都在顫抖波動,彷佛承載不住這裡的重量。
他又一次站在駱府的大堂之中,面對著孤身一人、負手而立的駱元通,兩人許久都沒有說一句下,只是自顧自地聆聽宛如天邊的聲音。
駱府之中此時燈火輝煌,全然沒有先前大軍壓境時鬼影幢幢的模樣,廳堂處處張燈結綵、披紅掛綠,十幾張圓桌也分別擺在了廳堂之中,彷佛駱府今日正要舉辦什麼大喜的盛會,準備恭候無數賓客登門捧場。
但在這樣喜慶簇擁的環境裡,既沒有一名賓客入席就坐,也不見一名僕從端菜添酒,全場上下只剩身穿錦衣的東道主駱元通一人,顯露出一副孤零零的模樣。
“江掌門,你怎麼回來了?”
聽聞乍響後的許久,駱元通忽然說道。
江聞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應該我問前輩,為什麼沒走才對吧?”
“哼,老夫為何要走?”
駱元通忽然哈哈大笑,戴著錦絲手套的右手環過全場,“今夜是老夫金盆洗手後的群雄宴,江湖規矩今天來者都是客人,我何懼之有?”
“那我也是客人咯?”
江聞微微一笑指著自己說道,隨後就自然而然地坐進了圓桌裡的一座,成為了全場第一無二且孤零零的客人。
“那是自然。江掌門今日既然來道賀,老夫縱使沒有佳餚盛宴,也不妨和你論一論英雄。”
駱元通語帶深意地看著江聞,拿出了一罈尚未開封的老酒擺在桌上,拍去封泥後推到江聞面前,“我知道你會回來的,因為我們是同樣的人。”
“那晚輩卻之不恭了。”
江聞按規矩將身上的兩把劍解下放在桌上,隨後毫不客氣地捧起酒罈痛飲了一番,直到衣服都沾溼才意猶未盡地停了下來。
“駱前輩,先前咱們有些誤解,這回我們換個方式來聊天怎麼樣?”
江聞帶著幾分醉意說道,“事到如今羊裝湖塗太過無聊了,不如我們自己猜測對方想問什麼,直接把答桉說出來就好。這樣咱們說多了不會後悔,說少了也不能賴賬。”
兩人對視一眼,已經猜出了對方心裡所想的東西,聰明人就是容易想得太多猶猶豫豫,倒不如喝醉了之後想什麼說什麼來的痛快。
駱元通捋髯微笑沒有言語,卻也單手端起酒罈暢飲了一番,沉重的酒罈在他手中就輕如鴻毛一般。
江聞不在廢話,沒頭沒尾地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信不過應無謀,也信不過他的徒弟李行合。這兩個人都是一等一的騙子,我行走江湖這麼久還從沒像這樣上當。倒不是他們的騙術有多麼高明,而是因為他們從來沒說過一句真話,也沒想說過一句真話,聽著太費勁。”
江聞這樣說著,眼神卻瞟向了面前的駱元通,話裡話外都是他們之前互相試探的行為,這也讓駱元通皺起了眉。
但駱元通開口所說的東西,卻不是他最想反駁的內容,眼神直勾勾看著面前的道人。
“這世上虛偽之人太多,不得不防。如今府外虎視眈眈的尚可喜,不也曾經奔忙十年羊做學佛參禪、用心悔過的模樣,最終騙過了我和天然嗎?像這樣徒具仁義慈悲之名的人最危險,畢竟永遠也不知道他會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向你掏刀子。”
江聞聽完跟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當時就想站起來好好質問對面這人,憑什麼這樣明譏暗諷自己?“君子劍”這個倒黴綽號,明明就是他強安在自己頭上的!
可江聞強忍了一陣怒火之後,還是繼續說起自己的話題,沒有冒然打破自己定下的規矩。
“我與應老道從秘道中進入了南越國的窟室,本來李行合也被關在裡面,可如今卻不知用什麼方法脫逃。應老道說要研究趙佗留下長生不老的秘方,我思來想去就先回來老英雄的府上,等他有個端倪再去摘果子就好。”
江聞說完這句話,卻見駱元通的臉色劇變,做出的反應和南越文王墓中的應無謀一模一樣,似乎想到了什麼很可怕的事情。
“咳咳……我府中的密道,乃是唐代不知何任太守留下的鎮龍之物。番禺城中原先有九龍聚首,被屠睢奉秦皇之命鑿殺,因此入海的龍脈就變成了陰魂不散的蛟鬼,時時攪起沸海為禍,墨龍碑鎮在我府上就如同鎮在南海古廟,兩者雙穴一體,故而我今日未到時候,就絕不能走。”
駱府所鎮的風水位直通南海古廟,這大概源於龍脈的綿延起伏,就像風水大師賴布衣當初也是在江西大庾嶺發現一條龍脈的尾端,於是一路向南追去,歷盡艱辛,最終才發現龍穴就在廣州。
而所謂的龍脈之說透過衛星圖也可以看到,在圖上以廣州為中點,珠江三角洲象一輪紅日從海面升起,四周放射線一樣扇形排列著九條山脈。這九條龍脈共同產生了一個大明堂,因此除了滑石山等地,這片旺地擁有整個廣東省的山川靈氣形成的九條龍脈,體現了遠古先民選址的智慧。
江聞默默點頭,眼神看向了府外晦暗深沉的天際。
“自從我踏入廣州城的那一刻,就察覺這裡的謎團太多了,消失的南少林還沒找到,立馬又有南海古廟的黑眚作祟。而尚可喜費盡心機想要佔據城中密道又何必如此麻煩,徒耗時間精力才決心要出手搶奪,武林人士更不知道為了什麼在奔忙。”
駱元通看著江聞,又一手提起了酒壺痛飲,許久才帶著醉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