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既然如此,這份請帖範幫主你手下,到金盆洗手大會看上一遭,也好絕了這份念想。”
“請帖卻是不必了。”
隨後他有些狡黠地看了江聞一眼,故意掀開破衣爛衫的衣角,露出貼身收藏著的請柬一角。
“江掌門的好意我心領了。”
然後範興漢卻有些赧然地抬頭道:“江掌門,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與幫中弟子交待。當初可是豪言壯語而來,如今這樣無功回去……”
都什麼時候了還關注這個?
江聞只覺得眼前這人如果不是腦子有問題,就一定活得很累。江湖上有人愛惜羽毛、有人重利輕義,但總是出於自心所致,又或者性格使然,這也是無可厚非的。
而眼前這個範興漢,只記掛著興漢幫的一群弟子,時時刻刻想著是維護自己在弟子們面前的形象,這就相當於活在了別人的眼光裡。
有些時候哪怕自己知道是錯的事、知道已經踏入陷阱,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前,只為了讓他錯得合乎情理。像這樣的人看似真小人,實則偽君子,實在是兩面都不討好的存在,矛盾得令人費解。
金庸原作中,他被抓入天牢時骨頭頗硬,任憑大內高手賽總管如何威嚇利誘都半點不屈,偏偏被對方吹捧和高帽哄騙得飄飄然。後面更是幫著滿清大內第一高手賽總管擒拿苗人鳳,即便是先受了別人的騙也不應該如此草率,果然是個鑽進名利網中就看不穿的人物。
江聞忽然狐疑地看向範興漢,緩緩開口說道,“範幫主,聽你這意思,你該不會真想和我鬥過一場,去給你那不成器的徒弟找回面子吧?”
範興漢聞言更加無奈,卻當真壓低聲音說道:“江掌門,此事我也羞於開口,但你能否給我個方便,我總好在弟子面前有個交待……”
江聞差點被他氣樂了,這是要打假賽?還有這麼光明正大和對方商量的?又哪有這麼跟人硬要便宜的?
“範幫主你再仔細想想,我今天幫了你,不是應該你給我個面子嗎?”
然而範幫主依舊拱手不動,滿臉愁容,顯然是不願意轉換作風。
“江掌門,只要你能答應我這件事,日後必然有厚報……”
兩人僵持間,江聞卻忽然靈機一動,忽然拍了拍範幫主的肩膀,很是認真地說道。
“範幫主,你可能弄錯了一點。我剛才作為師父管教了你的徒弟,你想要找回場子的話,應該也來打我的徒弟。是不是這個道理?”
範興漢被這一番話搞蒙了,摸了摸臉上的胡茬,猶豫著說道:“按理說,好像真是這樣……”
江聞當即一拍大腿。
“這就對了!我聽說幫主你九九八十一路五虎刀並世無雙,二十三路龍爪擒拿手鑽筋入骨,如今用刀我覺得不妥,你乾脆用這擒拿手教訓我徒弟一頓!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
突然被一頓吹捧,範幫主渾身舒爽中又有點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江掌門,你這兩全其美從何說起呀?”
江聞不容分辨地拍著他的肩膀說道:“是我失言了,幫主無需介意,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隨後從棲留所旁的芭蕉樹下探出頭,對著遠處看熱鬧的人大聲喊道:“話不投機半句多!石頭,你替師父討教下範幫主的高招!”
“既然如此……”
範興漢看到一個五六歲的小孩楞楞地跑過來,更加不好意思地抱拳低聲說道:“江掌門,我的龍抓擒拿手習練已久,必定控制好力道,保證不傷到令徒!”
隨後嘆了一口氣,臉上刻意掛上怒容,腳步卻依舊堅定地往外走去。
江聞笑眯眯地看著範興漢:“不礙事的,範幫主切記不要留手,更不許藏私。只是你這脾氣倒也是有趣,今後說不得就要吃虧啊。”
“丐幫本就是最低賤之人。”
聽到這句話,原本背朝江聞已經要走出去的範興漢卻突然停下了腳步,壯碩的背影裡多了幾分的無奈,後面的話也隨著嘆息和腳步逐漸渺茫,最後徹底融於芭蕉樹的沙沙作響中。
“有人路邊扔點東西,不論多髒、賞口飯我們就要吃;不管多賤、賞個臉我們都得撿回來。像我們這樣的腌臢潑才,旁人會相信這是一個不計名利的君子,還是錙銖必較的真小人呢?”
“江掌門,為了活著我們沒得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