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中西山腳下一片空地,因著常年練兵,即使到了晚春也不見冒出寸草,夜裡,風聲徐徐,吹散瞭如麻的心緒與惆悵。
空地旁的一塊青石之上,歪歪斜斜的坐著一位繁衣錦帶的男子,手中拎著一壺濁酒,附著清風酒香十里,暗紅的篝火與燈籠映著他淡淡的側臉忽明忽暗,悲喜難辨。
由遠及近漫步而來一頎長身影,隨著步子帶起袍角如紋雲漫卷,與那醉酒男子周身陰鬱的氣質完全不同,他清逸閒適,悠然的坐在了一塊較為乾淨的岩石之上。
淡然,“恭喜,太子殿下!”
如今,在封祁能被稱為太子的只有一人,而能把大紅錦衣穿的脫俗不羈的也只有他一人,祁長司。
聞言,自顧舉壺而飲的祁長司放下酒壺,寬大的袖子隨意的拭了把嘴角的酒漬,低垂的眼眸閃過哂笑,“辰王的訊息還真快”
立太子的詔書今日早朝才正式的昭告天下,祁佑辰在晚上就得到了信兒,可見耳目之通透令人咋舌。
祁佑辰卻不以為然,也只是簡單的提醒,“在這個節骨眼你孤身跑到了這大南邊,恐生變故”
兩個月前,京城的五十萬禁軍出現了近半數的譁變,由於事發突然,譁變的禁軍直逼昭陽殿,挾天子以令諸侯,而祁長司早就收到了祁佑辰的寸簡,蓄勢待發,等的就是這一天。
譁變近十五萬人,其中牽扯甚廣,佔據了大半個京城世家,這些個世家都是與當初的丞相趙士炎牽扯不清,聖上震怒,一時間,東市的亂墳崗再添新屍,數不勝數。
其中大皇子與他的母妃莘嬪首當其中,一杯毒酒,一展白綾,自此宮中又多了兩縷幽魂。
而二皇子祁長逸相比於大皇子,運氣要好上不知多少倍,事發從頭至尾他無所行動,連宮門都不曾出過,只是因為被幾個涉事的遠房親戚所累,禁於府邸。
“你是指祁長逸?”風流的桃花眼眸劃過鋒利與不屑,譏笑,“生吧,他若不作妖,我怎麼能有機會除掉他?”
隨後,他伸手進廣袖之中,一通摸索,掏出個什麼東西,不由分說仍向了祁佑辰。
祁佑辰輕攏袖子,輕而易舉的接過,是一小壺封了塞子的濁酒,他拔出塞子,放在鼻尖聞了聞,微挑眉尾,語氣十分戲謔,
“桂酒椒漿,沁人肺腑,是楊洲城東頭的雪三釀,怎麼?太子殿下這一路不應是憂心如焚嗎?沒想到竟分出心思逛起了青樓?”
祁長司不去理會他語氣裡的揶揄,幽幽的道:“我們聯絡近十載,卻從未喝過酒,今日倒是個不錯的機會”
祁佑辰卻放下了手裡的酒,煞有其事,“這種酒太甘醇,不適合塞外”
他說這話就是扯淡,祁長司直接戳破了當,“是這種酒不適合塞外?還是塞外裡的某人不許你飲酒?”
祁佑辰也絲毫不覺得尷尬,露出的笑意幸福自得,“近些日子受了風寒,家中管得嚴,飲不得酒”
聞言,祁長司忍不住的臉部痙攣,冷眼望著他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他曾受過的傷病何止一個小小的風寒?哪次聽說過他不飲酒是因為傷病的原因?這分明是在自己這個愛不得的人面前臭顯擺。
一聲冷哼,轉過了頭便不去理會他。
倒是祁佑辰響起了悠然的聲音,“你這大老遠來一趟,是來找我喝酒的?”
“有何不可?”
“我倒是並無不可,只要你自己不後悔就好,別忘了,你只要一回京,就是冊封大典,大典過後,可就是大婚了”
對於祁佑辰的提醒,祁長司一時沒有言語,手裡頻頻舉起酒壺,直到飲盡最後一滴,隨手空壺扔在了一邊。
苦笑,“這種酒確實不適合邊塞,不夠烈,也不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