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公府,蕊香院。
窗外綠意盎然,室內清香嫋嫋,又有冰塊置於各處角落,將烈日籠罩下的燥熱之意驅散一空。
林疏月蓮步輕移,親自捧著一盤自冰水中浸過的果子來到窗前,放在伏案桌前的裴越手邊,然後凝望著心上人在白紙上勾勒出來的圖案,好奇地問道:“少爺,這是何物?”
裴越信手拿起一顆果子塞進嘴裡,然後含糊不清地道:“紡紗機。”
林疏月聽得不太真切,便又問道:“少爺是說織布的紡車?”
裴越點頭道:“是傳統紡車的改良款式。農桑監設立以後,開始向各地百姓徵集農具改良的法子,其中便有人希望能夠改良老式紡車。南境五州地域廣袤,養蠶繅絲之戶眾多,倘若能做出這種新式紡車,可以極大地提升效率,不過——”
這番話不盡不實,獻策改良紡車的人自然是他安排的托兒。
林疏月面露崇拜之色,然而下一刻便驚訝地道:“少爺?”
只見裴越將紙上的紡車圖案劃了很多道線,塗抹成一團看不清的圖案,苦惱地道:“這個不行,我得再想一想。”
“少爺不要急,慢慢想,這種事急不來的。”林疏月溫婉地勸慰道。
輕聲細語,吐氣如蘭。
裴越感慨道:“有你真好。”
林疏月見他眉宇間藏著幾分焦躁,不禁抬手幫他撫平褶皺,莞爾道:“少爺其實不是為這紡車煩惱,對嗎?”
裴越的內眷們春蘭秋菊各擅勝場,要論起溫柔體貼身姿婀娜,林疏月可謂是獨得頭籌。往常裴越來到這蕊香院,雖然不至於只想著床笫之事,但溫存膩歪之舉不勝列舉,從未如今天這般老老實實地坐在桌前,一門心思地想要復原出記憶中的紡紗機。
究其原因,乃是今日府中來了一位貴客。
裴越不由得瞪了她一眼,哼哼道:“本國公會因為那等小事煩惱?信不信我現在就去青崖小築,讓她們乖乖地聽我說話?”
林疏月忍俊不禁道:“不信。”
“好啊你,現在也學會頑皮了。”
裴越作勢伸手往她腰間探去,他知道林疏月非常怕癢。
“少爺,少爺,人家錯了嘛。”林疏月連忙笑著求饒。
裴越沒有繼續下去,可見他心事的確很重。
林疏月也不再打趣,柔聲道:“少爺放心便是,兩位夫人通情達理,決計不會讓少爺為難。”
“你不知道……葉七和沈淡墨當年便互相看不順眼,一直相安無事倒好,萬一因為某件事較上勁,我怕到時候無法收場。”
裴越悠悠感嘆。
林疏月從未見過心中無所不能的少爺會有這樣緊張的神態,便微笑道:“要不我去那邊瞧瞧,若是真的起了爭執,我便舍了臉面居中說和一下?”
裴越無奈又感動地笑了笑,搖頭道:“我惹出來的麻煩,怎能將你牽扯進去?罷了,實在不行我去給她們賠罪便是。”
林疏月抬手輕柔地捏著裴越的肩膀。
裴越微閉雙眼,淡然道:“疏月,我已經讓人去查了,你再給我一點時間。不論林家是否有人活著,只要他還在京都之內,就算翻個底朝天我也會找出來。另外,西吳之戰也在我的謀劃中,不需要等待很多年,當初在靈州滎陽城裡給你的承諾,我一定會做到。”
林疏月動作猛地停下,痴痴地望著裴越的側臉,眼中漸有晶瑩。
她俯身靠在裴越的肩膀上,呢喃道:“少爺,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