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如果連這點淺顯的道理都不懂,那他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
如果開平帝僅僅做到這一步,裴越還可以承認他對自己與眾不同,比起對其他臣子確實要好一些。
然而吳貴妃特意提起的另外一個名字,便是裴越如此憤怒的真正原因。
平陽公主!
這些貴人每句話都非無的放矢,尤其是吳貴妃這種能在後宮站穩腳跟的婦人。聯想到她以前做過的事情,在聽到平陽公主這個名字之後,裴越心中立刻醒悟。
倘若開平帝將平陽公主指婚給裴越,那他必然就得支援大皇子,哪怕他不這樣做都會被其他人看做是大皇子一黨。等大皇子順利成為太子,最多再過上一段時間,開平帝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收回他的權柄。
外戚不得干政,更不能掌握軍權,這是大梁一直以來的鐵律。
又因為平陽公主的存在,以及大皇子極其看重親情的性格,這可以保證在大皇子登基之後,裴越不需要太過擔心自己的安全問題。
「好算計……」
裴越縱然怒意勃然,也不得不承認皇帝和吳貴妃這是一步妙棋,且最大程度上照顧到他的命運和以後的局勢。
可那二位貴人似乎沒有想過自己的女兒是怎樣的性情,或許在他們看來堂堂公主之尊驕蠻一些又何妨?
當初魯王府的門客寧豐致在四皇子的指使下,煽動平陽公主下令刺殺裴越和裴寧,雖說這件事最終被大皇子扛了起來,裴越怎麼可能毫無芥蒂?
就算對於皇帝來說這不算什麼,就算這是合理解決君臣之間矛盾的唯一方式,就算裴越能夠放下以前的仇恨只將平陽公主當成政治意義上的擺設,他都無法接受這樣的安排。
猶記得當初在閒雲莊中,平陽公主那種面目可憎的姿態,倘若這樣的刁蠻女子嫁入中山侯府,以她的脾氣不得鬧得自己家宅不寧?
再想到谷蓁和葉七以後每天都得去給這種人請安問好,裴越不禁想問皇帝一句,我辛辛苦苦拼命是圖什麼?
這個方案從一開始就不具備可行性。
但從開平帝的過往來看,這位帝王無論要做什麼,即便面對極大的阻力,都會強硬地推行下去。
眼下還只是暗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頒下一道賜婚的旨意。
時不我待……
各種各樣的事情如一團亂麻,在裴越的腦海中糾結掙扎。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外面傳來鄧載恭敬的聲音:「少爺,到家了。」
當車門被拉開,鄧載看著裴越出現,不禁楞了一下。身為裴越最器重的心腹,他當然知道自家少爺今夜如此失態,必然是在宮中受了一肚子氣。然而此刻瞧著裴越臉上的笑意,竟彷彿之前的罵聲是自己的幻覺。
雖說眼中有疲憊之色,可他的笑容顯然發自真心,而且周身氣度十分溫和,並無絲毫焦躁之意。
順著裴越的目光望過去,只見寬敞的中山侯府大門前燈火通明,鄧實和王默兩位大管家領著一眾家僕,分成兩排列於階下。葉七
、林疏月和桃花站在階上,臉上無不帶著盈盈笑容,眼中盡皆是深情一片,至於谷蓁顯然不可能深夜留宿於此,應該是隨穀梁回了廣平侯府。
看著一如往常的裴越,鄧載忽然之間明白過來,不管少爺在外面受了怎樣的委屈,他都不會將那些風雨帶回家中。
「恭賀侯爺大勝凱旋,恭迎侯爺回府!」
在鄧實和王默的引領下,府中僕人單膝跪地,面上難掩激動之色。
裴越邁步走了過去,微笑道:「都起來,一會讓賬房發賞銀,大家都有份。」
眾人齊聲回道:「謝侯爺賞!」
鄧載望著裴越寬厚挺拔的背影,與其他親兵一道,發自肺腑地行禮。
來到臺階之上,裴越逐一望過去,只見她們風姿綽約容顏殊麗,如春蘭秋菊各不相同,唯一相似的便是笑顏如花,彷彿春風拂面慰藉人心。
葉七凝望著他的雙眼,輕聲問道:「累嗎?」
裴越搖搖頭道:「不累,我們回家吧。」
眾女齊齊點頭,溫柔地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