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宮中內侍省都知劉保,開平帝身邊的親信太監。
劉保微笑道:「恭喜裴侯凱旋。」
裴越不動聲色地道:「多謝。」
劉保又道:「陛下口諭,召中山侯即刻入宮,不得延誤。」
其實在他出現的時候,裴越便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同時心中愈發不解。
他這次回來不比往日,不僅護送清河公主,同時還是以大勝功臣的身份返京,按理來說朝廷應該派重臣出城相迎。可是除了撐場面的五百禁軍和一些負責交接手續的官員之外,南門外竟然一片冷清,恰似呼嘯而過的朔風一般,徒留蕭瑟肅殺之意。
這似乎符合都中近段時間的風向,開平帝擺明了要淡化裴越這次立下大功的影響,真要是大張旗鼓重臣相迎,豈不是告訴京都百姓,中山侯又替大梁出生入死功勳卓著?
裴越面上依舊平靜,甚至在送別那些一路相伴的禮部官員時還帶著輕鬆的笑意,可是無人知曉他心中的膩歪和憤怒。
他不是聖人,哪怕兩世為人依舊有血有肉,會欣喜欲狂也會黯然神傷。
至少在見到席先生之前,他從未想過窺伺皇權,否則也不會帶著藏鋒衛轉戰廝殺於天滄江南岸。
時間靜悄悄地流逝著,劉保的面色越來越難堪,其實設身處地的話,他能理解裴越此刻的心情。
斬首數萬、擊潰周軍、奪下漢陽城,這是何等驚豔的戰績,正常來說兩府重臣得代替天子出城相迎,何至於像眼下這般冷冷清清?
裴越有點不明白開平帝的想法,既然你都選擇打壓之勢,為何還要著急忙慌地讓我入宮?
他看了一眼漸漸昏暗的天色,緩緩道:「明日一早,我會陛見覆命。」
劉保楞了一下,他從未聽過臣子會說出這樣的答覆,這可是抗旨不遵!
然而裴越卻沒有再解釋,邁步走向那輛馬車。
「裴侯啊……這……這……」
劉保連忙追了上去,滿面惶然之色,裴越抗旨會有怎樣的下場他不知道,可他肯定自己會有***煩。一想到開平帝那張威嚴的面龐,劉保只覺雙腿發軟,拼命地攔在裴越面前。
「越哥兒。」
一箇中正平和的聲音打斷了劉保的絮叨。
裴越扭頭望去,看見策馬而來的中年男人,眼中不由得一熱。
縱然今日城外一片寂靜,終究有人不會畏縮於城中。
穀梁看了一眼旁邊的馬車和裴越的親兵們,繼而滿含深意、語調醇厚地說道:「入宮吧,我帶著他們回去。」
車廂中亦傳來葉七柔和的聲音:「裴越,你去罷,我們在府中等你。」
裴越與穀梁對視
片刻,終究點了點頭,旁邊的劉保如逢大赦,老臉上堆滿笑容。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過後,裴越在劉保的引領中走進皇宮,目的地卻非開平帝平日召見朝臣的御書房或者兩儀殿東暖閣,而是天子日常起居的興慶殿。
燭火通明亮如白晝的偏殿之中,一張圓桌上氤氳著清淡的香氣。
裴越進來之後,還未行禮便瞳孔微微一縮。
除了那位大梁至尊之外,席上還有一位雍容華貴的吳貴妃。
竟然如家宴一般。
「還愣著做什麼?坐下吃飯。」
開平帝溫和的聲音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