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中央臨時搭建著一座高臺,身材魁梧的陳顯達拄著一根柺杖站在臺上,賈成捧著帥旗立於他身後。四面有藏鋒衛的將士擋在圍觀的人群前,負責維護秩序,留出場內中央包含高臺在內的一片空地。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是那位裴爵爺要公開審訊和西吳人勾結的大梁敗類。可是他們並不清楚,這些內奸究竟做了什麼事,以至於還沒審訊就註定要被砍下兩百多顆腦袋。
他們望著高臺上的陳顯達,心中不禁納悶那位爵爺為何沒有現身?
裴越此刻就在府衙正堂上,面前擺著一張棋盤,坐在他對面的是滎陽知府趙顯宏。
論棋藝趙顯宏遠在他之上,但是棋局卻顯得勢均力敵,這位知府大人每次落子之前都會苦思冥想,顯得十分慎重。
裴越的心思並沒有放在棋盤上,他看著黑白雙色的棋子,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到京都廣平侯府青丘之上的存樸亭。
“爵爺,該您了。”趙顯宏等待片刻,見裴越始終沒有回神,只好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裴越“哦”了一聲,看著棋盤的局勢不禁微笑道:“趙大人,你這樣下棋肯定很累吧?”
趙顯宏微微一愣,隨即明白對方話中的意思,面色如常地笑道:“爵爺以靈州為棋盤,兩百多顆人頭為誘餌,出手大氣磅礴世所罕見,豈是我這種微末之道能比?”
裴越淡淡笑著,沒有評價這番吹捧,只是淡淡道:“看來我這一手確實不怎麼樣,想必不光是趙知府,很多人都能看透。”
便在這時,陳顯達驚人的大嗓門在高臺上響起,聲音竟然隱隱約約傳進來。
“滎陽城的老少爺們,我叫陳顯達,京都人氏,是咱們爵爺手下一個普普通通的哨官。前些日子,我跟著爵爺追擊那些西吳騎兵,幾乎走遍了北面三府。我印象最深的不是最後在旗山衝跟他們決戰,反而是那一路上的見聞,你們猜猜我都看到了什麼?”
他在戰場上宛如殺神,可此刻卻顯得十分憨厚,無形之中讓圍觀的百姓們放鬆下來,便有人壯著膽子問道:“軍爺給我們講講吧!”
陳顯達忽然轉身,一瘸一拐地來到賈成身邊,單手從他手中接過帥旗,大聲道:“這位賈成兄弟是定寧府安化縣人氏,讓他親自告訴你們,那些西吳騎兵在咱們靈州做了什麼事。”
賈成滿面漲紅,雖然事先已經得到裴越的提點,可此刻依然無比緊張和激動。
他走到高臺邊緣,看著烏壓壓的人群,情不自禁地吞著口水,片刻後才開口說道:“我叫賈成,今年十五歲,出生於定寧府安化縣賈家莊。家裡雖然不算富庶,但是有地有糧,父母健在,還有兩個妹妹,日子過得還算湊合。 ”
“七月二十二日,我和小妹去莊外田地裡幹活,那些西吳騎兵忽然出現,然後直接殺進莊子裡,見人就殺,無論老弱婦孺都不放過。我和小妹僥倖躲過,等他們走後,我們回到莊子裡,遍地都是鄉親的屍首。我父親、母親還有十二歲的妹妹,全……全被害了。”
偌大的廣場在這一刻忽然顯得無比安靜。
從未經歷過戰火的滎陽百姓看著高臺上的少年,神色十分凝重。
賈成紅著眼睛,聲音發顫道:“莊子裡三百七十二口人,只有我和小妹活了下來,其他人都被西吳騎兵殺了,整整三百七十條人命啊!”
陳顯達上前攬著賈成顫抖的肩膀,怒吼道:“將那些敗類帶上來!”
人群一陣騷動,只見兩百多名旗山衝之戰的俘虜在藏鋒衛將士的看押下,從府衙側門出來,然後被帶到高臺南側。
陳顯達憤怒的眼神掃過這些人,然後看向附近的百姓們,厲聲道:“現在我來告訴你們,這些畜生該不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