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看完了?”蘇秦睜眼,問道。
“完了。”孟夫子點頭。
“夫子看到了什麼?”
“苛政。”
“苛政如何?”
“唉,”孟夫子長長嘆出一口氣,拳頭捏緊,“猛於虎也。”
“這隻虎的牙口伸向魯國了!”
“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孟夫子眉頭緊擰,搬出《左傳》裡鄭莊公的原話。
“只可惜,叔段不是自斃的!”蘇秦淡淡一笑,“沒有莊公籌謀以待,銳卒以攻,叔段或就成事,其不義亦為義了。今日之秦亦然。苛政嚴法驅良民為虎狼,虎狼結群,暴虐成性,以天下弱民為食,是為不義。而我若是無所事事,坐待秦人自斃,以夫子之慧,行得通嗎?”
孟夫子長吸一口氣,拱手:“蘇大人良苦用心,在下今日知矣!如何禦敵,大人可有妙策?”
車輛停下,齊中軍轅門到了。
蘇秦指向轅門:“在下邀夫子同車,就是為了與匡章將軍籌謀妙策啊!”
“敬從命!”
匡章聞報,擺出迎賓儀仗,將蘇秦與孟軻隆重迎入中軍大帳。
“聽說開局不太順哪!”蘇秦開場。
“嗯,”匡章點頭,“秦為銳卒,我也為銳卒。我十倍於敵,圍之攻之,激戰一個時辰,竟然撼敵不得!由此觀之,秦卒戰力不遜於龐涓的虎賁!”
“初戰不順也好,”蘇秦安撫,“一可讓將士們見識一下秦人戰力,二也可驕敵縱敵!”
“只是,”匡章現出憂色,“將士們原本懼秦,此戰該捷未捷,傷亡反而多於秦卒,更是加重了這個氣氛。不瞞二位,”憂色益重,“三軍將士皆在打探此戰詳情,相信秦人是不可戰勝的。當務之急是如何鼓舞士氣,打消秦人不可戰勝這個神話!”
“哼,”孟夫子冷笑一聲,“不義之師豈有不可戰勝之理?”
“夫子可有妙策?”匡章看過來。
“妙策只有一個字!”孟夫子聲音鏗鏘,戛然止住。
見孟夫子遲遲沒有說出下文,匡章急了,盯住他:“敢問夫子,何字?”
“仁!”孟夫子握緊拳頭,咬緊牙齒,拖長節奏,出聲雄渾有力,如天邊滾雷。
這個字顯然不是匡章所想要的,但恩師之言字字如鼎,匡章不敢有怫,抱拳,朗聲應道:“謝夫子賜策!”
“匡章將軍,”孟夫子二目如炬,盯住他,“你這就召集眾將,軻有話說!”
“這……”匡章怔了,看向蘇秦。
“夫子是要為將士們勵志鼓氣呢!”蘇秦笑道。
匡章看向孟夫子。
“將士懼戰,是缺仁義。”孟夫子凝視匡章,“你將所有將軍集合一處,為師為他們講解仁義。仁義之師,永遠不會懼戰!”
“弟子代眾將士謝過夫子!”匡章拱手,“只是夫子一路上車馬顛簸,不宜過勞。”轉對軍尉,“擺宴,為孟老夫子與蘇大人接風洗塵!”
翌日晨起,早餐過後,匡章果真召集師帥以上將軍二十餘名,由夫子主講仁義之道。
孟夫子開講之後,匡章脫身,對蘇秦笑道:“該我們籌謀了!”
蘇秦沒有笑,只將二目盯住匡章,語氣凝重:“匡章將軍,在下不懂軍事,只懂一條,此戰,將軍沒有退路,必須完勝,否則,不僅是齊人之禍,山東列國也再無寧日了!”
匡章凝住笑,吸入一口長氣,良久,緩緩吐出:“章知矣!”
“之於對秦戰略,”蘇秦接道,“在下反覆想過,將軍此前所謀當是上上之策。第一步,拖住秦人,避戰;第二步,因敵應變,尋找破綻;第三步,抓住漏洞,一擊制敵!”
“章謹聽大人!”匡章應道。
“待夫子講完仁義,將軍可請夫子教習三軍射藝。夫子神射,無堅不摧。讓夫子教射,一為盡其心,二為盡其力,三為鼓舞軍心。在下已經安排妥當,三日之內,當有墨者前來,助將軍趕製守禦利器。有利器在手,軍心可穩。軍心若穩,良機可待。”蘇秦拱手,“相信將軍能打贏這一戰,在下告辭!”
“大人慾去何處?”匡章急問。
“韓國。”
戰事膠著半個月後,張儀走進秦軍大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