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穆爾帶著七八個親兵騎馬走在歸化城的幹道上,他顯然有些心不在焉,低頭沉思著,特穆爾不明白,為什麼那些在中原各地的商人這段時間總是請自己去吃酒,特穆爾也明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道理,所以多是推辭,推辭不掉,去了也是從不喝醉,而今天,請吃酒的是京城來的白掌櫃,那是在貿易行裡僅次於郝允轍和錢伯鈞的大人物,特穆爾也不得不去。
“哎呀,特穆爾將軍讓小的好找,必闍赤大人要你去見他呢。”一個孫伯綸的親兵忽然拉住了特穆爾的馬隊,說道。
惴惴不安的特穆爾翻身下馬,問:“可知道是何事?”
親兵笑了笑:“將爺們之間的事兒豈是俺們能打聽的,反正總歸是大事。”
特穆爾想了想,差了一人前去向白涵宇告罪,自己打馬去了幕府,進了孫伯綸的書房,孫伯綸正坐於案後,奮筆疾書,似乎在書寫什麼文書,不時逗弄一下躺在左手邊襁褓裡的烏日娜,而在他的岸邊,一個女人正站在那裡,腳邊是一個二歲多的男孩兒,正拿著一把木刀敲打著地面。
見到特穆爾,那男孩兒笑哈哈的跑過去,撲到了特穆爾的懷中,特穆爾見狀連忙把他放在一邊,跪在地上:“參見大人,參見烏日娜別吉。”
孫伯綸抬頭看了他一眼,對身邊的女人說:“卓瑪,你伺候烏日娜久了,難道忘了侍奉自家男人了嗎,還不給特穆爾拿個凳子。”
卓瑪點點頭,連忙拿了凳子給特穆爾,孫伯綸笑道:“卓瑪是個很用心的人,烏日娜很喜歡她,幸好有她在,否則,淑濟生病這段時間,我真不知該如何做了,特穆爾,你的兒子也很活潑,大汗很喜歡和他玩耍,我看就留在我府中養著吧,等他們大一些,我會請專門的師傅教他們騎馬寫字,如何?”
“謝大人恩典,卑職沒齒難忘。”特穆爾連忙跪下。
對於出身卑微的特穆爾來說,追隨孫伯綸之後,一躍成為蒙古貴族,已經執掌兩個扎薩克,雖然日後對東虜、左翼作戰,他還可能更進一步,但不會再有質變了,左不過多幾個扎薩克,多謝田產財貨罷了,但孫伯綸今日的安排,是給特穆爾家族一個巨大的機會,與大汗一同長大的兒子,自然就要在淑濟夫人的看護下成長,將來便是大汗的左膀右臂,亦會成了孫伯綸繼承人的親信,這意味著,特穆爾家族極有可能獲得與孫伯綸家族共進退、同休慼的地位,這可是世代富貴的恩賞啊。
孫伯綸笑了笑,示意他起來,看了看案子上的烏日娜,小巧的額頭皺起來,他抱起來哄了哄,遞給卓瑪:“看來應該餓了,你帶去餵養吧,吃飽了,讓她去夫人那裡睡覺。”
卓瑪走了出去,孫伯綸雙手支頜認真的說:“特穆爾,你是我進入河套之後,第一批投奔我的人,我一直記著你的功勞,你很聰明,也知進退,現在我給你執掌方面的機會,你覺得如何?”
特穆爾跪在地上,恍然大悟,難怪這幾日那麼多的掌櫃管事請自己吃飯,拉關係,原來他們早就從孫伯綸親近的人口中得知了自己要被重用的訊息,才臨時抱佛腳,前來靠碼頭。
“卑職萬死不辭!”特穆爾低吼道。
在孫伯綸麾下諸將之中,真正能執掌方面的,也就徐麻子等寥寥幾個,因為孫伯綸用人看中的不光是親近和忠心,最重要的是能力,比如也先,在孫伯綸麾下最為忠心,但多武勇少謀略,雖恩賞厚賜從未少過,但也如今也不過掌握漠南最精銳的鐵甲騎兵罷了。
孫伯綸站起身來,與特穆爾一道,攤開地圖,說:“此次歸化變亂,始作俑者是多爾袞,但漠北的土謝圖汗袞布也是一大賊首,而接下來,我欲平定漠北,你是蒙古人,也應該知道,大軍北上越過瀚海是多麼的困難,其需要的物資和情報更為複雜,而朝廷又欲壓制我等,我離不開歸化城,但進攻左翼各部的事情,也需要展開,所以,我選定了你。”
特穆爾可沒想到自己執掌的方面竟然是東面,要知道那裡一直都是最重要的戰場,雖說如今雙方都是休整蓄力,短期內不可能再決戰,但寬大的陣線和錯綜複雜的形勢,必定牽扯孫伯綸巨大的精力,但現在,這一塊竟然要交由自己,這讓特穆爾如何不驚訝呢。
“大人,那裡不是一直由余彥負責的嗎?”特穆爾小心的問道。
特穆爾很清楚,餘彥的軍隊是跟在多爾袞的兩白旗之後一路東進的,趁著秋高馬肥,直接選擇在集寧海子一帶築城,還挫敗了左翼四個部落的聯軍,殺、俘敵人近兩千人,可謂大勝。
孫伯綸掏出隨身佩戴的手銃,說道:“正如這把手銃,每一個零件都有著其獨特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若論攻防城池、陣地鏖戰,三個你也不是餘彥的對手,但若分進合擊、齊頭並進的騎隊混戰,餘彥就遠遠遜色了,對於左翼,我需要的是壓制和消耗,讓他們退無可退,築城而戰,我軍消耗亦大,難以為繼。”
特穆爾正色的點點頭,說:“卑職驟然受命,心中暫時也沒有什麼方略。”
孫伯綸從書匣裡拿出一張紙,說:“這上面有兩行名字,上面是我們在左翼的合作伙伴,下面是可以歸屬你指揮的軍隊和將領,你便在這裡想一想,想好再說,我先處理一下理藩司的事情,待會送來飯,你我一道饗食,也好討論一下。”
孫伯綸做事向來如此,雷厲風行,容不得過多考慮,特穆爾知道,機會就擺在自己面前,但能不能抓住就要看今日能不能拿出孫伯綸滿意的方案,事實上,為將還是為帥,今日之事便是以此考驗。
特穆爾原本之事達爾扈特部的一個牧奴的兒子,追隨孫伯綸之後,一路高升,如今已經是一名那顏了,但與孫伯綸麾下諸多蒙古將領整日忙於將兵、立功不同,特穆爾在賺了第一份軍功之後,便用了一半的銀錢請了一個精通漢蒙文字語言的商人,教自己學習漢語和漢字,幾年過去了,特穆爾雖然未成大儒,卻已經書寫通暢了,當然,這一切都被孫伯綸看在那裡,自然也對這次選中特穆爾獨掌左翼之事產生了有益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