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放下杯子時,臉已經紅了。
好不容易平復下來,封家娘子再勸,何清沅堅決推拒:“真的不能再喝了。”
封家娘子斜眼睨她:“以前喝過嗎?”
何清沅搖頭。
不過雖然她以前雖然沒有喝過,但有一次宴會上,卻聽一位家從閩中來的閨秀提起過。沒想到在這京城裡的一隅,居然還有這種酒。
封家娘子嗤笑一聲,低頭自顧自地一杯接著一杯喝著。
何清沅坐著無聊,只能一邊留神看著封家娘子,一邊聽著不遠處幾桌客人說話,不知不覺心神就飄遠了。
茶寮酒肆向來是魚龍混雜之地,三教九流混跡其中。尤其到了一天的晚上,來的多半是京城裡的販夫走卒。他們或許見識有限,但接觸到的訊息不比大宅院裡的僕役少。他們正在談論的是近來陸續有幾家官員起復的事,說是上頭有人為他們平反,這才讓那幾家人得以重返京城。
何清沅聽著,心裡莫名一動。
當年隆慶帝駕崩後,宣平帝一即位就在京城裡掀起了血雨腥風,被罷黜的官員權貴數不勝數,幾乎給朝堂來了個大換血。
如今新帝即位已有兩年,京中時局已定,想來那些蟄伏的世家也已蠢蠢欲動。
有句話叫做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說的就是滿京城的世家大族。自大周開國起,各家勳貴所累積的人脈,早已在朝中交錯成一張複雜的大網,其盤根錯節的程度,遠非一朝一夕能撼動的。昔日的永寧侯府勉強算在其列,但歷經了除爵、流放,怎麼說都是元氣大傷。更何況人走茶涼,深厚的人脈、累世的交情,一出了京城,就慢慢地散了。永寧侯府再想東山再起,只怕沒那麼容易。
儘管從前家裡向來不讓女兒家討論國事,以免招來禍患,但何清沅卻不至於真的什麼都不懂。雖然當年宣平帝發落父親和叔父他們,只是隨便找了個藉口。但若是說永寧侯府忠心耿耿、兩袖清風,只怕連她都不信。
這麼一想,她那份僥倖的心思就慢慢淡了。
她若有所思的神色悉數落入了封家娘子的眼中。
兩個人各懷心思,就這樣對坐著,直到封家娘子把酒喝完,這才找了店小二結了賬。
出來的時候,外面的雨勢比來的時候小了些,但還在淅淅瀝瀝地滴答個不停。天色雖然已經黑了下來,好在離宵禁還早,兩人沿著街道,慢慢地向著沈府的方向走去。
沒走多遠,身後的街道遠遠地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何清沅連忙拉了封家娘子一把,以防她被人撞到。
身後的聲音由遠到近,兩匹駿馬從她們身邊快馳而過。
何清沅下意識地目光追尋著那馬背上的人影,呆呆地看了許久。
封家娘子冷眼看著她,等那兩道身影消失後才出聲道:“還看什麼,人都遠了。”
何清沅回過神來,掩飾性地笑道:“不知那是京城裡哪位大人,真是好生威風。”
“那是衛國公世子和定遠將軍。”
封家娘子一邊說一邊注意著何清沅的表情,只見她只是點了點頭,好像剛才只是隨便那麼一看。
封家娘子話裡有話,別有深意地問道:“怎麼,看上其中哪一個了?”
“娘子何必取笑於我。”何清沅看著她,一雙眼眸明淨如水,“清沅剛才在想,京中大小勳貴不可勝數,娘子卻能一見即知那兩位貴人的身份,真是讓佩服。”
封家娘子眼神一凜。
何清沅仍神色如常,對著她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