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雲十三年,那年他落第了。”賀既說。
“主子知道?”
“巧合而已,你繼續說。”
“頭次查到屋主是個普通人,並未在意。但後來專門查千字文的人卻也一路查到了嶺南。
“戴瑤有一學生,中了進士但並未入仕途,愛四處周遊,形跡遍佈全國。瑞雲十二年這學生去找戴瑤,說了什麼不知,但有人看到他離開戴府時拿了一個長條木盒。後來這學生帶著東西一路南下,在嶺南停留過一陣子,等他再出嶺南,行囊輕便再無人見過木盒。
“巧的是這學生與荊楚的一個舉人是同窗,而那個舉人與謝宴關系頗為密切。接連巧合下的普通反而成了不尋常,於是我們繼續深挖屋主關系。最後查到那屋子裡住的就是蔣著,房子是以他一個老僕的名義買下的。”
賀既問:“三垣司也查到了?”
十五搖頭:“三垣司去過嶺南,但我和初一傾向於認為他們沒有查到這一層。蔣著應是刻意隱藏了行蹤,如果不是有那副字,暗衛不會追查那麼深。”
“但是皇帝應該知道了。”
賀既有了判斷,皇帝方才各種奇怪的舉止在他心裡串聯成線。
難怪皇帝這麼快就選定培養謝宴去當朝堂上的第三人。
一個足夠聰明、有能力理清秦地一團亂麻安然返京的人,不僅和陸、賀兩黨都沒關系,還用一封奏疏把兩頭都得罪透了。
內閣把謝宴推到了臺前,卻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今天賀既和陸宣芳臉色越難看,皇帝便擁有越多掌控一切的快感,更容易把謝宴看作自己人。
但這些還不足以讓皇帝直接把謝宴插進六部,需要有更重的砝碼。
......
如果他知道謝宴和蔣著的關系就說得通了。
曾經的兵部尚書,先太子的老師,又教過瑞雲帝一段時間,深得聖心,卻在瑞雲帝坐穩皇位後功成身退,何等光風霽月。
他離開時,皇帝還是個正常人,還沒有利慾薰心,還沒有像吝嗇鬼一樣天天躲進被子裡數手上的權力。於是蔣著活成了皇帝心裡的標準忠臣,不染指皇權半分。
瑞雲帝要是想展現自己的平易近人,甚至可以喊謝宴一聲師弟。
可能皇帝自己都覺得撞了大運,怎麼有這麼合適的“棋子”。
但是瑞雲帝怎麼知道的?
賀既:“三垣司查到也沒什麼,要是謝宴自己說的,便耐人尋味了。”
謝宴已經入局,若是其站穩腳跟,自己和陸宣芳有一方在瑞雲帝心裡就成了並非必要的。
實話說,陸宣芳離皇帝更近,賀既現在並無把握扳倒他,不然秦地旱災的事情也不至於拖這麼久。
若拉攏謝宴,成功了就繼續維持兩黨對立現狀,皇帝可能再扶持新人,一切幾乎回到原點。即使拉攏失敗,和謝宴走得近些,也許能讓皇帝與他産生隔閡,有利無害。
如此,明面上便和謝宴交好吧。
但是謀定瞬間,一個荒誕的想法突兀出現——若是謝宴真能為我所用,為何不能反向利用皇帝的信任?在他最放鬆警惕的時候,從最親近的地方捅下一刀。
多麼簡單有效。
但不能細想,細想就讓人發笑。
要怎麼讓一個承蒙天恩的人甘當自己手裡的刀?尤其在這人可能已經主動投向皇帝的情況下。
又如何讓所有人相信這把刀不姓陸也不姓賀?痴人說夢罷了。
賀既把方才握在手裡的荔枝分別給了初一和十五,將不切實際的想法封存,想著還是要腳踏實地。
他問:“上回說不錯的荊湖館子是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