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5 63.傷心,沒了老婆也沒了兒
即便牧碧虛此前發了話,欒谷此時也到了不得不違逆命令的時候了。
他不讓也不退,一味苦心勸導:“請公子注意身體要緊。”
逃避不是辦法,再痛苦的事情終將也是要面對。
牧碧虛定了定神,轉身踩著臺階,從池子裡走了上來。
從水波浮浮的池中回到了腳踏實地的陸上,濕透了的衣衫搭在軀體上,一股陌生的沉重感迎面撲來,好像身負了千鈞之重,每抬起一步都艱難無比。
他抹去了臉上的水珠,終於肯邁出面向現實的第一步,“更衣吧。”
仵作已經驗完了所有的屍身,其他的溺亡人屍首都已經安排妥當,能夠對號入座的就通知家人來領取實體,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就由官府統一安排下葬。
只有這具年輕女子的軀體擺在這裡已經有一段時辰了,中府別將謝裴特意交代了,要等牧禦史過來驗明正身。
故而他們也就只能拿冰塊在房間裡堆著,以免屍身繼續變質發出腐臭難聞的氣味。
牧碧虛來了,圍繞著那具蓋上白布的屍身踱了兩圈,方才輕輕地伸出手去,揭開了蓋在屍體上的白布。
縱然是葉棘的生身父母,也無法指認出這個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女子的頭發早已淩亂不堪,身上的衣服也在洪流中被樹枝水草割得殘破零碎,很難從屍身上辨出一個人的面容特徵來。
牧碧虛的聲音輕得沒有半分重量,彷彿來自於另一個虛無縹緲的世界,“如果這是她……那孩子呢?”
仵作見慣了前來領取屍身的人們,麻木不仁者有之,哭天嚎地者也有之。像牧碧虛這樣看起來神情無悲無喜,渾身卻透出逼人寒氣的情況,他也是第一次遇見。
牧碧虛的眼神看得仵作渾身發毛,他連忙捧出了一個碎冰鎮著的小盒子。
“謝大人已經吩咐過了,此物留待牧禦史查驗。”
仵作從業多年,已經見了不少胎死腹中,而母親又死於非命的案子。牧碧虛此前卻從來沒有見過未出世的胎兒,三個半月的孩子只有不及一根手指的長度,攤在手裡還不足小半個手掌的大小。
本應該紅彤彤的血肉因為失去了生命,在時間的腐蝕之下已經變成了一坨半白的死肉。
然而細細望去,還能看到在胎盤中蜷曲的胎兒已經有了一個身為人類基本的模樣,臉上隱約有兩點該是未來的眼睛的黑色。
這場面便是鐵血男人欒谷看了,都忍不住猛虎落淚,心想這世間最痛苦的生離死別,莫過於不知情的父親第一次目睹自己尚未面世的孩兒,竟然是在這種血肉模糊、陰陽兩隔的情況下。
自己這從小順風順水,錦衣玉食的公子,在短短幾日的時間內,遭遇如此之多的身心打擊,變故和痛苦接踵而來,實在是叫人唏噓。
關心牧碧虛精神狀況的不止有牧府上下的人,還有遠在青龍坊的南平郡王。
自從崇開峻出手幫葉棘進行了善後收尾之後,從松便留了心眼,不時為崇開峻打探一些來自於牧府的動向。
好歹牧碧虛是牧相府中最後一位尚未嫁娶的小公子,死了愛妾這件事情在鳳京城中也算是個傳為一時的風波了。
聽聞此噩耗,禦史臺的上峰知曉牧碧虛心痛消沉,體諒這份人之常情,故而特意準他休沐七日,療養身心的傷痛。
而原本擬定的未婚妻人選霍明璫聽聞此事之後,也去探了探寧安郡主的口風。
她見房姝面有怠色,對她也是淡淡的,知曉眼下再提出她與牧碧虛的婚事,恐怕短期之內都是不現實的了。
牧碧虛肯為了那位野魚姑娘向她施壓,想要抬外室做少妻,想必感情甚篤。如今人突然去了,任誰也沒有辦法迅速從這巨大的悲痛當中走出來。
於是霍明璫只能偃旗息鼓,怏怏地回到自己的家去。
崇開峻聽完了從松的回報,“那牧公子這幾日都在歇息?”
“聽聞牧公子去驗完屍,厚葬了那位女子。回去別院之後,一連數日昏昏沉沉,水米不進,估計正是傷心的時候。”
崇開峻思忖得虧葉棘不是禍國傾城的美人。
上天沒把她生成人見人愛的絕色麗人,算是對男人的仁慈,否則還不知道要捲起多少風波。
以她的心性,就算是將男人的心在地上踐踏蹂躪,先心碎而死的那個人也不會是她。
作者的話:
沒有人能隨隨便便追妻。求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