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明接道:歸虛池。”
陵空冷哼了一聲,不予置評。就算不說也看得出來,這番設計很像是脫胎自歸虛池的井中星空。
“只是用以承載的材料變了麼。”
長明在黑暗中走上臺階,“這些琉璃片,就裝載著培育天魔所用的記憶……不,應該是神魂吧?”
“曾經是。”陵空說,“現在嘛,已經是被抽空蜜的蜂巢了。這些容器裡留下的,只有天魔升華後的殘照。”
如此黯淡,又如此沉寂。謝真不由得回想起在淵山裡,從他神念中流過的那一道道散碎的記憶。
他試探著伸出手,碰了碰其中一塊琉璃。裡面的光點逐漸明亮,再緩緩減弱,周而複始,似乎不為外物所動。
“這裡的神魂都被帶走了嗎?”他忽然想到,“會不會在哪裡還殘留了一些?”
“天魔誕生必然窮盡全力,按理說,不可能有遺漏。”
陵空先是否認,隨即話鋒一轉,“但當時情形混亂,星儀也無暇掌控全域性,所以也說不好。”
謝真望向塔內萬千星光,每個明滅的光點背後都是一枚琉璃片。他不確定道:“不會要一個個找過去吧?”
長明道:“先聽聽‘聖物前輩’怎麼說吧。”
千秋鈴的影子浮現在他掌中,隨著一陣低鳴,從手上飄浮而起,飛向塔頂,開始繞著石階巡遊。
掛在塔上的仿本似乎是感覺到了千秋鈴的厲害,一聲不吭,當自己是個啞巴。
“這鈴鐺居然還挺聽你的話。”陵空低聲道。
即使壓低聲音,他們的交談也清晰可辨,何況聲量高低於這種靈器而言並無分別,屬於是有點禮貌,但不多。
長明也低聲道:“這是正事,自然要有正事的態度。”
陵空:“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在陰陽怪氣。”
長明:“有誰在對號入座嗎?”
謝真:“……”
在那邊一人一鳥還在低聲爭論的時候,千秋鈴已經繞完一圈回來了。或許是曾被這位“聖物前輩”照顧過一段時間的緣故,謝真下意識伸手去迎接,然後才想起現在正主就在旁邊。
出乎他的意料,在他還沒來得及收回手前,銀鈴的虛影真的朝他落了過來,矜持地在他手上轉了轉,輕輕致意,才回到長明那裡。
長明收下銀鈴,凝神思索片刻,說道:“發現了不好說的東西,還是看過再談吧。”
在千秋鈴的指引下,他們來到了那個據說是有點古怪的地方。
這裡既不在塔頂,也不在地面,身處半空,是個平平無奇的位置。但銀鈴標記出來的那個琉璃片,仔細看去確實有些不對,它內裡的紋路極為複雜,曲結成了一枚小小的圓環。
其他的琉璃器在黑暗中蘊含星光,無論是亮一些,還是黯淡一些,總會如呼吸般緩慢從明到滅,再從暗到明,正是在天魔作用下呈現於容器中神魂的殘影。眼前的那一片琉璃,則自始至終是深沉的幽暗。
該說千秋鈴無愧其聲名,要在這無數的琉璃器中找出一個完全沒有殘跡的,恐怕比找出一個顯眼的神魂更要難上很多。
“這是個微縮的陣法?”
謝真看著琉璃片中的印記。他總覺得要在星儀一手打造的天魔誕生之地裡動手腳,應該比打敗他還難,很難想象是誰能做到這點,“可別是星儀的後手吧?”
“不是。”
沉默了很久的陵空突然開口了,“你們把它拿下來吧,小心一點。”
察覺到他語氣裡的低沉,長明也沒多說什麼,伸手去摘。
密佈於塔中的琉璃器似乎並未釘死在牆上,這個特殊的琉璃片也輕易地被取了下來。在剛點起的一團火光的照耀下,謝真瞄了一眼琉璃片之間由此産生的缺口,也沒在背後的石牆上看到什麼異狀。
長明將那塊琉璃片託在手中,不知是因為離開了塔壁,還是感受到了光與熱度,它中間黯淡的紋路稍稍明亮起來,卻也不是其他容器那種閃爍的模樣。
“還看不出這是什麼嗎?”陵空淡淡道。
“像是神魂,”長明端詳道,“但太過於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