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霽卻覺得,彷彿這副打扮才是他的本來模樣。他把這話藏在心底,只道:“總算讓我找到師兄了。”
思及前些日子跟沒頭蒼蠅一樣亂撞的經歷,他語氣裡也不免有點委屈巴巴。謝訣聽得直笑,一手把他扯進鎮上僅有那家客店裡,叫了酒,坐下說話。
陳霽還在琢磨怎麼開口,就聽對方道:“是不是知道我娶親的事了?小雪告訴你的?”
他一愣,心道這還有什麼能瞞得住的?搞不好這件事,他就只告訴了鬱雪非一個。
“叫你擔心了。”謝訣道,“我沒和你們通氣,也是想過一陣的安生日子,並非定要隱瞞。”
陳霽低聲說:“可是,聽聞夫人是妖族……”
“掌門不會在意。”謝訣道。
“怎麼不會?”陳霽忍不住道,“師父就是再寬縱,也不會連這個都任由你去吧!”
謝訣只是微微搖頭。陳霽忽覺失言,一時怔住。
無意之言,往往卻最真心,即使這真心話他自己都沒覺察。他呆呆地看著面前的空酒杯,在心中問自己:難道我也覺得師父對謝師兄太過偏愛了嗎?
謝訣這時給他斟了些酒,打斷了他的思緒:“前幾日你在這鎮上晃悠的時候,我看到了你,你卻沒看到我。”
陳霽疑惑:“真的?”
“所以這次來見你,就是打算同你回山一趟。”謝訣道,“太久沒回去也不成,等見了掌門,交代下近來事情,也就沒毛病了。”
陳霽沒想到對方會這麼說。不管是一見面就點出他的來意,還是沒等勸說就決定回去稟告掌門,雖然他此行的目標也都達成了,卻只覺得自己全是被對方牽著走。
謝師兄與師父之間,一定是有什麼他不清楚的事情……若是隻有掌門與未來的掌門才能得知的門派秘辛,陳霽心道,那像他這樣從來無緣此位的,不知道也不奇怪。
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意興闌珊,也不知自己此來是不是白費功夫,反倒給師兄添了煩惱。舉杯一飲而盡時,那劣酒沖得他喉嚨生疼。
兩人便即朝著門中回返,陳霽過後想想,他連師兄的家小也沒見到一面,大概也是師兄有意為之,不願因妻子的妖族身份多生事端。
謝訣言談之間並不避諱,常常笑說這次再回家後,又有些新鮮事情能講了,還記下幾個途徑的店鋪,打算回程時帶些巧趣玩意。陳霽也不再糾結,難得與師兄出門在外,幹脆就放開心情,倒也自在。
旅程說長不長,兩人回到門派時,山間亂紅紛紛,春日的尾巴仍在。瑤山不似別家講究排場,別說是專門叫人迎客,就是灑掃僕役也極少,沿山路上去,四處見不到人影實屬尋常。
陳霽想著不知道師兄弟們看到謝訣回來會怎樣,心事重重,加之這裡又是熟悉的老家門派中,也沒注意四周。這時謝訣卻攔了他一把,沉聲道:“慢著。”
語氣中難得的嚴肅,把陳霽也驚醒過來。
他們已來到一片松林之前,繞過石階,就是掌門居處。山間蟲鳴風聲窸窸窣窣,似乎並無異常,但陳霽心中卻猛地升起一股寒意。
謝訣面色凝重,持劍在手,緩緩走上石階。陳霽跟在他身後,一時間茫然無措,接著就見前方屋門迸開,一具軀體從中翻滾下來,落在他們腳邊。
那已了無生氣的面孔,赫然是喜歡給自己修眉毛的何師兄。他五官似因痛苦而扭成一團,但一雙濃密的眉毛,依然是颳得齊齊整整。
陳霽幾乎站立不穩,只聽謝訣低喝道:“退後!”
劍光驟然閃過,謝訣已經拔劍與來者戰在了一處。陳霽抬頭看去,只見那人一身白衣被殷紅浸透,雙目緊閉,木無表情,兩道血痕從眼睫劃過雙頰,不是別人,正是他們的師父。
小孟:原來我的伴手禮是批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