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長明擺手道,“我們去見他。”
百珠似乎更擔憂了,但也只默默提起燈盞,為他們領路。她送到寢居門前便止步,長明穿過盤曲回環的門廊,進入最深處的靜室,接著揚起一縷細細的火光,敲在屋角無形的機關上。
沒有絲毫聲音,牆壁輕盈地向後仰去,一道不知道原本隱藏在何處的石階旋轉過來,朝著前方的幽暗延伸而去。
謝真若有所思:“這機關的風格,與白沙汀洞府中十分相似。”
長明取過提燈,舉步走下階梯,邊道:“倘若都是陵空的手筆,也不奇怪。”
“但我還在別處見過這樣的機關。”謝真跟在他身後,“在那位翟將軍的夢境中,臨琅的國都瓊城,星儀的宅邸。”
他與長明簡略講過了一路的經歷,但沒來得及細說,長明聽了也微覺詫異:“是星儀仿製了這種機關?不過,這機關說本身沒什麼秘法,倒是在造得更順滑漂亮上費了些周章。”
謝真:“原來你已將這機關原理也弄清楚了。”
“不弄清楚怎麼敢用,萬一被關裡面出不來呢?”長明道。
謝真不禁莞爾。長明又說:“這處密室本是空屋,後來我移了些物件進去。陣法的造冊都在,哪怕棲梧臺,也不見得比這裡更安全。”
說著,轉過最後一段臺階,他們再逐一穿過三重石門。厚重的石板如有千斤之重,移動間卻也悄然無聲,不愧是修在持靜院下,恐怕底下吵翻了天,上面都未必能聽到一絲響動。
暗室粗略分為內外兩層,外間立著張書案,上頭與四周堆滿了筆墨書紙,和許多亂七八糟不知道用途的東西,一旁擺著竹椅,行舟正窩在裡面睡得昏天黑地。
裡間則能看到一張寬闊的床榻,四面幕簾放了下來,掩著沉睡其上的一道隱約身形。
一進到此地,謝真便能感到靈氣如同雨霧,緩緩浸潤在周身上下,甚至能聽到並不存於現世的虛幻流水之聲。他們一路走下的臺階,並不至於極深,只能說此處的方位也非同尋常。
“原本還不大明顯,慧泉解封之後,才變成如今這樣。”
長明一邊說道,一邊輕輕拍了拍行舟。行舟閉著眼睛,哼哼道:“百珠姐姐,我還不餓……”
“別裝了。”長明道,“又不是聽不出來。”
行舟在絲衾下裝死片刻,這才睜開眼睛。看到長明,剛想說話,目光掃到他旁邊的人,神情頓時凝固了。
他一躍而起,顧不上頭發亂翹,擋在外間門口:“殿下!這……這不好吧!你怎麼把人家帶到這來了……”
謝真無奈地看著他。長明轉頭道:“對他就不用瞞了,就是不說,他自己也會發現。”
行舟愕然道:“你們在說什麼?”
他這時注意到了海山,眼睛差點瞪出來。謝真及時道:“眼見為實,行舟閣下,就讓‘阿花’來與你親自說吧。”
剛從淵山離開時,他曾隔著千裡之遙,試著操縱“阿花”的軀殼。那聯系實在太過微弱,以至於沒起到什麼效用。
如今雙方近在咫尺,周圍的靈氣又如海潮湧動,他分出一縷心神繫住那具身體時,幾乎沒受任何阻礙,彷彿那就是他向來既有的一部分。
聽了他的話,屋中另外兩人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去。
只見那朦朧的身影從床上起身,一隻手先是從簾幕後探出,隨即慢慢拉開了帷幔。
附上今回的引用,辛棄疾《臨江仙·和王道夫信守韻》:
記取年年為壽客,只今明月相隨。莫教弦管便生衣。引壺觴自酌,須富貴何時。
入手清風詞更好,細書白繭烏絲。海山問我幾時歸。棗瓜如可啖,直欲覓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