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凝波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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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船之上,光霧氤氳。這位甚少現於人前的毓秀掌門開口時,凝波渡四下裡皆是悄然無聲。
只聽他淡淡道:“縱使重開鎮印,也應依仙門諸派商議,而非此時此刻,在妖部面前匆忙決定。今日妖部以慧泉相挾,焉知明日不會更進一步?”
眾人也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見得是淵山這一件事,總之凡是妖族提議的,毓秀都不打算附和。
在妖族之事上,毓秀一貫是這個態度,倒也不算奇怪。掌門此番話,無形間也勾起了在座仙門修士那點心思——現在是王庭步步緊逼,各派之間若生不和,豈不是叫妖族看了笑話?
至於妖族走後,想必圍繞淵山之事,仙門中也會是一場波瀾,但那就是之後的事情了。
鬱掌門望向瑤山,語氣不再那樣冰冷:“封掌門此舉,任誰都能理解,我亦無權置喙。只是,即使不近人情,毓秀的意思也依舊不變。”
此言之意,就是再無更改餘地。仙門眾人忙著傳音議論,也有不少人看向毓秀船上,自從掌門化影現身後,孟君山便在一旁靜立,此時面色平靜,只是心裡是不是也一樣平靜,大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西瓊顯然對毓秀的表態毫不意外,甚至沒打算對此稍作評論,而是轉頭問毓秀船上的另一人:“鐘溪這位道友,也是作如此想的嗎?”
眾人或多或少地鬆了口氣,萬一王庭來使與毓秀掌門嗆聲起來,搞不好直接就要開打。至少現在看來,這聚會還能多延續一會兒。
鐘溪的彌雁輕聲說道:“正是如此。”
這樣一來,正清、毓秀、鐘溪三派反對,只要再有一家表態,結論就毫無懸唸了。西瓊嘆一口氣,語氣並不如何惋惜:“仙門的所謂大局為重,今日算是有所見識。看來餘下兩派,也是一個意思了?”
說是兩派,但誰也沒見到羽虛的人在哪裡,於是目光便都投向衡文的船上。但就在此時,有人高聲說道:“未必!”
那一聲不是出自各大派間,卻是在小船擠擠挨挨的外側。
周圍人愕然望向發聲之人,只見一名少年修士立在舟首,昂然喊出了那句話。他隨即撥動船頭,餘人紛紛給他讓開一條道路,讓這平平無奇的小船滑進了湖中央。
那少年朝著四周一拱手:“羽虛門下白嘉木,見過諸位前輩。”
四下不禁嘩然,誰也沒想到羽虛真的有使者在此。靈璘不得不再次擔負起問話的職責:“這位……白道友,之前為何未曾現身?”
“羽虛地處燕鄉,與中原同道交遊不多,本就無意紛爭。”
嘉木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沉穩一些:“但盟約事涉六派,我等當不能獨善其身。”
靈璘道:“原應如此。這麼說來,白道友赴會,乃是奉了貴派掌門之命麼?”
嘉木一愣:“那倒不是。”
“那白道友對於鎮印一事,無論是贊成還是反對,又能否代表貴派的意思?”靈璘問道。
嘉木一時語塞,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正站在仙門諸多大派的掌門面前說話,餘人雖未發一言,那股沉重的壓力卻也讓他虛了三分。
就在此時,船艙的遮簾一動,海綃從他身邊走過,來到船首,脫去了鬥篷的風帽。
仙門眾人紛紛望向這個不知該說是年青還是年老的修士。他臉孔蒼白,生機衰弱,輪廓陰影如同刻痕,無不透出苦痛與風霜的痕跡。
這是他多年以來不願示人的面貌,但此刻,他靜靜站在燈火之下,任由無數雙眼睛打量。
嘉木鼻子一酸,再也顧不上緊張害怕,大聲道:“比起當即決議鎮印之事,我們更有另一件事要先問個清楚!”
“我名海綃,曾是羽虛門下弟子。”
他的師叔踏前一步,說道:“十七年前鎮魔時,我即在淵山中,目睹了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