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霄掌門則還是那穩重的風範,此前那些引發連番震蕩的發言,都沒能讓他的面色多變一變。縱使再怎麼說大局為重,也不免令人感嘆,他實在有一副冷硬如鐵的心腸。
“說來說去……你們到底查出什麼了?”
西瓊看完了一場仙門之中的紛爭,此刻若無其事地問道,“這個交代,該不會也是要再等個十年八年的吧?”
他這一出聲,許多人才記起這裡還有妖部的人在旁觀,臉色都有些僵硬起來。只有靈霄不以為意,平靜道:“那時駐守弟子們的記憶中充斥混沌,疑受天魔之害,精擅此道的前輩們認為,應等待天魔的影響消退,或能從中得出結論。近來我等正召集親歷者,但就我們尋到的幾人而言,暫且還沒有恢複的跡象。”
西瓊:“也就是什麼都還沒查出來的意思了?”
他連番問話中語帶嘲諷,引來靈璘怒目而視。靈霄卻反問道:“據我所知,妖部同樣查訪過幾名當年的駐守弟子,該知我所言非虛,也並不是推脫之辭吧?”
“我等隔霧看花,總不如你仙門自家人清楚,要說什麼確信之論,那倒是沒有。”
西瓊竟然就這麼承認了,隨後話鋒一轉:“正因如此,才要查個清楚。已知當年鎮魔時有人可能對鎮印做了手腳,當時看不出什麼變化,現在卻未必。不開啟鎮印,怎知裡面發生了什麼?”
“確是如此。”
這一次出聲的,是瑤山掌門封雲。他收起了慣常的溫和神色,此刻面上肅然,而靈霄也終於微微皺起了雙眉。
古木船上,方天南冷著臉站在掌門身後,一言不發。封雲望了一眼西瓊,隨即將目光轉向正清:“當年鎮魔之時的內情,我略知一二,正如靈霄掌門所說,為了諸位仙門同道考慮,我也認為應當暫緩。然而,王庭提議重開鎮印有其道理在,即使無法查明關閉鎮印的舊事,至少弄清天魔的情形,才能保得日後安穩。”
他沒提到自家師兄,但誰都知道,瑤山作此表態,也必然與此有關。靈璘沉聲道:“封掌門,瑤山當真要在此事上,與妖部站在一處麼?”
方天南不客氣道:“雙方講了這麼多,你除了站邊就沒聽到別的?不與正清附和就不算仙門中人的話,倒是早說……”
“不可無禮!”
封雲一抬衣袖,阻住了師弟後面的話。但該說的差不多也都說完了。
靈璘也氣得臉色上來,卻被掌門制止。靈霄淡淡道:“瑤山既作此想,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
原以為王庭在仙門這裡提出重啟鎮印,無異痴人說夢,可才剛開始,就有兩派各執一言,僵持不下。
舟船上的眾人有的看正清,有的看瑤山,為這名門大派間難得擺到了臺面上的矛盾而緊張。興許今日過後,他們會憂慮仙門之中是否會因此生出新的波瀾,不過現在……大多數適逢其會者只是全神貫注,不想放過半點細節。
此事,見正清瑤山都已有所表態,餘人目光逐漸轉向毓秀那邊。及至此時,許多人才忽然明白了鐘溪會與毓秀同行的意味——既然鐘溪這位代掌門唯毓秀馬首是瞻,那麼毓秀的態度,足有著兩筆的分量。
原本眾人皆知,毓秀一向與妖族不睦,遇到這種事情,會如何做都不用想;但王庭挑破鎮魔之事,使得瑤山一轉態度,毓秀這邊就又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看著舟上沉吟不語的孟君山,許多人都記起,他與謝玄華也有非同一般的交情。倘若毓秀首肯,加上鐘溪,那不就直接湊足了開啟鎮印的半數?
靈璘忍不住說道:“孟師兄,事關仙門同道,你可萬不能意氣用事。”
孟君山還未答話,他手中的銅鏡中忽地飄出一道冷光。
霧煙爍爍,聚成一道剪影,再從影子中透出輪廓來。孟君山神色一肅,恭敬地將銅鏡置於案上,須臾間,那霧光已化為一道朦朧身影。
孟君山起身行禮,口稱:“掌門。”
仙門中人皆知毓秀掌門長年守山不出,大多數人還是初次見到這位鬱掌門的模樣。就如他修習的功法一般,即使只是一道模糊的虛影,也顯出十分的沉靜冰冷。
修士之間的傳訊,從來就不是一件易事。相距不遠時尚好,一旦到了百裡之外,術法的難度也將變得極為棘手,更別說千裡傳信,幾乎沒有什麼公認的好辦法。妖族常用飛鳥為信使,正清則以儀鼎連通四處的宮觀,但這些均有侷限,也總要隔上好一會功夫。
仙門之中,唯有毓秀於此道有些心得,據說也是他們的修行近於天地山川之故。正如眼下,雖然凝波渡與毓秀相隔不遠,但憑一道術法就能將化影投入此處,只怕非毓秀不能為。
靈霄道:“掌門別來無恙?既然化影來此,想必掌門也知道當下所議何事了。”
鬱掌門的虛影微微頷首:“是。”
那聲音也像是銅器中波蕩的水面,帶著些微迴音,但仍能聽得清楚。他漠然說道:“此事,我毓秀不能應允。”
理想的圍觀群眾:正清說得對,瑤山也有點道理,為了仙門正義,我們要同心協力!
實際的圍觀群眾:臥槽還有這事?臥槽還有那事?正清瑤山是不是要打起來?孟君山是不是說了不算?是不是要和妖族開戰了?但是問題不大,先把瓜吃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