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再等片刻,確信這山已經完全安靜下來。霍清源把扇子啪地一合:“開頭聲勢不小,還以為流火有很多呢,結果最後也沒出什麼大事,奇哉怪也。”
孟君山心道,這與深入七絕井之底的那倆人肯定脫不開關系。霍清源沉吟道:“難不成……”
莫非他猜出了什麼?孟君山稍稍一驚,卻聽對方道:“難不成流火放太久,都潮了?”
孟君山:“你見過誰家流火會受潮啊!”
霍清源笑笑,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並不多說,而是岔開話頭道:“我天亮就回山,之前少不得還得去逢水城走一趟,那狐妖姑娘總讓我不大放心。”
“你去就是了。”孟君山道,“這邊我來收拾。”
兩人轉回到那些坐下調息的修士間,霍清源無意向旁邊一瞥,驚道:“城主?”
孟君山也一怔,只見不遠處樹梢上掛著一盞小小的青燈,城主被放在一塊大石邊,膝上蓋著她那件錦裘。霍清源快步趕過去,見她面色如常,呼吸平穩,看著狀況竟比她在七絕井下受傷時還要好一些。
那狐妖說要送她回逢水城,如今卻把她放在此處,顯是要託付給他們,自己卻多半是因事情生變,提早離去。霍清源心中盤算了一遭,暫時放下那些猜測,伸手搭上城主腕脈,沒想到這麼一碰,就把她驚醒了。
城主緩緩睜開眼睛,似乎有些疑惑,不知自己身在何地。看到霍清源時,她神情一鬆,剛要說話,面色又微微變了變。
霍清源察言觀色,溫聲道:“此處已安全無虞,城主不必擔心。”
城主輕輕點頭,彷彿有些欲言又止。她抬手掩口,片刻後帶著一絲赧意張開手掌,赫然從口中吐出了一粒柔光閃爍的明珠。
“我不知這個是什麼時候……”她慌亂道。
各地習俗不同,但不少墓葬中都有令往生者口含一物的慣例。下了一趟遺跡,嘴裡突然多出來這麼一個東西,簡直讓人毛骨悚然。饒是徒手抓白刃也面不改色的城主,這會也不禁臉色慘白。
霍清源細細看去,卻說:“別怕,這個是藥。”
“藥?”城主疑惑道。聽了這話,她倒是覺察口中有一絲微苦的藥香殘留。
“靜流部水煉靈藥,多以珍珠為載。”霍清源道,“不必擔心,這是用來救你的,你收著就好。”
城主這才放下心,取出手帕,小心將這顆珍珠收了起來。略定定神,她向旁邊張望,擔憂道:“寧寧……跟我同來的那個侍女,她沒出來麼?”
“她叫寧寧?”霍清源微微一笑,“果然是很合適狐妖的名字。”
城主渾身一震,愕然抬頭,顫聲道:“她……她雖是妖族,卻從未害過人的,這次也是擔憂我才會與我同來,仙長,請你高抬貴手,不要為難她……”
霍清源怎麼聽都不對勁,那狐妖哪有城主形容的這麼弱小無辜?但看城主的神情也不似作偽,何況這會她也沒理由掩飾,倒像是根本不知道那個“寧寧”的深淺。
該說不愧是狐妖麼,就連對常年相伴的人,也遠遠摸不清她的根底。異類殊途,正是如此。
“可當不起,她本事大著呢,也是她將你從山中帶出來的,只不過剛剛先行離去了。”
霍清源說到這,也不禁苦笑了:“這顆藥應當就是她留下的,且不必擔心,興許她很快就回來尋你了。”
城主稍稍鬆了口氣,眉宇間仍籠著一層焦心。霍清源有心探問那狐妖的來歷,不過看城主這樣子,如今也不是好時機。
也罷,跑得了狐貍跑不了守備府,想要旁敲側擊,有的是功夫……或許等蘭臺會再送些逢水城的訊息過來,就更好了。
霍清源總覺得那狐妖和孟君山關繫有些不清不楚,心下很是好奇。不過,他自覺抓住了城主這條線索,堅信只要順藤摸瓜,必然有所收獲,對這觸手可及的八卦,他也不著急打聽。
城主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有件事不知是不是有幹系……在遺跡中時,我半夢半醒間,彷彿見到了我族傳言中的仙人顯靈。”
“顯靈?”霍清源精神一振,“在夢中看到的?”
城主輕輕點頭:“祖輩留書中曾有記載,當我翟氏一族遇到不可解的難事時,會有據說曾對先祖有照拂之恩的仙人託夢顯靈,助其度過難關。不過,事到如今,這早已只剩下傳言了。”
霍清源仔細聽著,城主又道:“夢中我周遭好似火烤,十分焦渴,卻又沒力氣站起身來。正掙紮間,忽見到金砂如雨灑下,讓我立即不藥而愈,再沒有半點難受,簡直有些飄飄然——可是先祖的傳說中,那金砂的化身會給她們指引,我卻沒再見到什麼別的異象了。”
說著,她望著霍清源,想聽聽他是怎麼解釋這夢中顯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