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前。
謝真持劍與星儀對峙的當口,上方忽有一陣如雨的金砂灑落下來,紛紛朝著星儀的殘破之軀飛去。金砂從兩鬢向他面容上彙聚,最終凝成一片古樸的面具,遮住了他的眉眼。
他身上也泛著點點金色,卻不知為何,只有半邊身體上金光閃爍,另外半邊則還是那破破爛爛的樣子。
謝真雖不知這番變化是怎麼來的,但也知道絕不是好事,當即不再猶豫,一劍劈了過去。星儀從袖中揮出一截金砂凝成的斷劍,抬手一擋,整個人就著這劍勢向後飄飛,直沖地宮牆壁的一角過去。
那裡似乎原本是一條通路,後來被落石堵住,如今被一撞之下轟然倒塌,露出背後漆黑一片的山洞道路,星儀的身影轉瞬消失在其中。
謝真才要提劍直追,忽覺得這說不定是聲東擊西之計,他現在若被引走,背後長明就又只剩他一個了。於是他收劍轉身,一看到長明,頓時吃了一驚。
剛才那股金砂不僅落向星儀,似乎也有一些灑在了石碑上。相較於方才與封印的對抗,如今長明周身的靈氣幾乎肉眼可見地混亂,按在石碑的那隻手上,鎖鏈深深勒進骨肉中,鮮血不住滴落,又在半空中化為灰燼。
謝真又驚又怒,心知一定是星儀做了什麼手腳。他顫聲喚道:“長明?”
長明雙眼已經轉為奪目的金紅,視線向著虛空,顯然完全聽到不到外界的聲音。但即使他瀕臨失控,身上靈氣也並未肆意流溢,反而緊緊被約束在他身側。
倘若他靈氣全然不受控制,此處必將化為烈焰燃燒的死地。看他被鎖鏈勒出的傷口已經深可見骨,卻不曾從石碑上移開的那隻手,謝真便知道,他所剩無幾的神智大概已經全都用在自控之上。
石碑身為封印中心,長明的異狀同樣也影響到它,乃至整座地宮。謝真已感到周圍熱度不斷升高,不由得焦急萬分,心一橫,拔出海山對準石碑,準備不管三七二十一給它來一下再說。
“……且慢!”
從海山中,傳出了許久未見的石碑前輩的聲音。
謝真顧不得欣喜,立刻急道:“石碑前輩!眼下的情形……”
“好了不用說,我已經知道了。”石碑的語氣一如既往地淡定,仔細聽的話,似乎莫名有些虛弱。只是謝真心急如焚,並沒留意到這點,就聽石碑道:“是有點麻煩,但你這總想拔劍去砍的習慣可得改改。”
謝真差點被氣笑,這會已經把客氣不客氣的都拋在腦後:“若沒有別的辦法,自然我就要用我的辦法了!”
“哼,怎麼就沒有辦法?”石碑教訓道,“你劍耍多了,是不是就忘記自己是個花妖了?”
“什麼?”謝真莫名其妙,“這和花妖有什麼關系?”
不怪他總不把自己當花妖,實在是他這一族既無族人,也沒叫他有什麼歸屬之心,術法更是一個都不會。按照妖族傳統的眼光來看,他的確一點都不靠譜。
“你再怎麼不中用,總歸也是蟬花。”石碑嚴肅道,“白費他給你調和了那麼多次靈氣,遇到他靈氣混亂時,你就手忙腳亂,不知道怎麼辦了?”
謝真聞言不禁怔住。只遲疑了片刻,他舉袖一揮,十餘枚淡紅的玉簡已被他拋到半空中。
這些玉簡是他在深泉林庭時製成,其中也有行舟的改進,使得它們更易使用。玉簡能將他平日裡的靈氣貯存,一旦爭鬥時靈氣耗盡,就可拿這些儲備用來救急。
在白沙汀中他用過一次,長明雖對這拆東牆補西牆的做法不甚贊同,之後的日子裡他還是默默把用掉的重新補全,又多做了些準備,如今大半都被他甩了出來。
劍光一掠而過,將擲出來的玉簡紛紛攔腰斬斷,與他系出同源的靈氣在空中聚成一團薄薄的雲霧,繞著主人旋轉片刻,朝著他奔流而去。
若說從前長明為他溫養靈氣,是讓幹渴的人飲下甘泉,這會他的情形則像是往半滿的杯中倒下一瓢水,讓他瞬間頭暈目眩。只是要與長明那磅礴洶湧的靈機相調和,這些就是必不可少。
在尚能控制住四溢的靈氣時,他伸手按著長明後頸,向下輕輕一壓。
那張面孔近在咫尺時,他忽然有一剎那地茫然。在這救人的緊要關頭,他幾乎是驚慌地發現,他心中湧起的不是焦急,卻是一陣難以言明,無所寄託的旖旎之意。
在滿心失措的雜念中,唇齒相接之際,他已經將一口綿長柔和的靈氣緩緩渡了過去。
誒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