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那棺中人。”謝真道,“不過,上哪裡去到他的夢中?”
施夕未:“這局面我未曾見過,只能靠猜。現今先從我這處離開,見機行事吧。”
兩人都不知從此處出去後,是否又會掉入他人的夢中,但眼下只能先試試再說。
施夕未與謝真從水閣正門出去時,外面的守衛都嚇了一跳。礙於職責,也不敢一直盯著那不知怎麼出現在此處的面生花妖看,一個個脖子都僵了。
來時還是翻牆,走時卻有主人相陪,謝真這會再看那些小心翼翼的行人,發覺之前還真不是他想多,這裡的氣氛與他待過的那個蜃樓確實很不相同。不管這些部眾是不是為了過日子才謹小慎微,總之這時的施夕未多半是相當難搞……不,嚴厲的那種主事者。
“說起來,”上山路時,謝真忍不住問道,“這時是真的有王庭來使麼?”
“確有此事。”施夕未道,“這會興許正在哪裡等著,不過既是幻境,就容我失禮罷。”
見謝真神色中有些好奇,他略想了一想:“也不是什麼機密事情,大概是要去附近的山中採玉。先王風雅,偶有如此要求,三部自然是多行方便。當初先王依照習俗為王後親手打造的羽飾,用得就是濛山出産的翠玉,後來聽聞用於祭禮的羽飾有一些缺損了,又尋原樣的玉料去補全,就是這一次。”
謝真一邊點頭,一邊想起了陵空那張珠光寶氣的小插屏,心道原來喜歡搗鼓這些是祈氏的家族傳統。他在雩祀時,也用過一副巧奪天工的紅玉羽飾,不知又是出自誰的手筆。
“那我可是趕得太巧了。”他搖頭道,“差點就打了起來。”
施夕未道:“年少時欠缺思慮,叫你見笑了。我管束無憂,也是想他不要如我當年一般。”
想到無憂,謝真不禁玩笑道:“主將也是動過手後,才會看這人順眼一些嗎?”
聽他這話,施夕未居然認真地想了想,才道:“不瞞你說,照我當年的想法,大概是想將你捉住慢慢收拾吧。”
“這倒是很實在。”謝真失笑。
“阿花公子用劍有君子之風。”施夕未彬彬有禮地說,“至於那些不問兩句便劈頭蓋臉打上來,二話不說就緊追不捨的無禮之徒,我自然是不喜歡的。”
謝真:“……”
沿石階向上,他們已能看到蜃樓最高處的樓閣,暮色中蜿蜒的水流盡處,廊橋間垂落的碧藍藤花叢叢相接。
剛到時還不大確定,現在看來,施夕未雖是主事,但靜流先代主將此刻尚在蜃樓,只是就如傳言中的那樣不問世事而已。
謝真於後日到訪蜃樓時,曾見到庭院間的花木修整得宜,錯落有致。而如今,藤花簡直就像蔓草般肆無忌憚地四下生長,彷彿被炎夏的熱意浸染,青藍的色澤濃得令人目眩。
遠遠看去,那被如雲的層層花海包裹其中的幽居,與民間傳說中對妖魔居所的誇張想象倒有些相似。
施夕未略帶複雜地望了那邊一眼,並不過去,取一旁的小徑穿過樹叢。行得數十步,只見花樹之間一片湖泊靜臥其中,宛如默然凝望的明眸。
風拂葉動,湖水卻始終波平如鏡。透過好似碧玉般的水面,謝真隱約見到那深不見底的湖底,有朦朧暗影潛藏其中。
他心知這裡興許是蜃樓的隱秘之地,便不再打量四周。施夕未道:“出這幻境也容易,從這裡走就行了。容我開個門,請阿花公子稍加按捺,莫要拔劍。”
謝真一愣,這是什麼意思?
就在此時,只見湖上如同迎來一場驟雨,倒映著花枝葉影的水面頓時七零八落地攪動起來。接著,他背後被利落地一推,身不由己地往湖裡落了下去。
還好在千鈞一發間,他想著方才的提醒,沒有反手劈他一劍。墜落時,湖水朝兩邊分開,絲毫沒有沾濕他的衣衫,餘光間正看到施夕未的身影緊隨其後。
這人該不會是在記仇我剛才敲他吧……謝真忽然蹦出這麼個不合時宜的念頭。
接著,就像穿過一層鏡面,他眼前的景象驟然換成了如洗的高曠秋空。才剛站穩,微風過處,一片紅葉飄飄悠悠地落在了他手上。
眨眼之間,天地已經換了個模樣。謝真五指一握,捉住這片紅葉,等著剎那間倒錯的暈眩過去,抬頭望向四周火紅的楓林。
施夕未就在他旁邊,謝真看他一眼,道:“我去那邊看看。”
腳下一條小徑時斷時續,荒草叢生,許久沒有修葺過了。還好這片樹林不大,他疾步走過,接著眼前一空,石徑盡處竟然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山谷。
他正立在一處陡崖邊,數座險峰在雲中若隱若現。施夕未走近過來,蹙眉道:“這是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