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斬出去的那一劍,用盡他畢生絕學。劍出之時,他可說與人無愧,與己無憾。
然而,世事若皆如他所料,他也就不會從土裡長出來了。
謝真也拿了個罐子,在手裡轉啊轉。
他已經恢複了平常神色,說道:“單就我見到的天魔,它是不會和世上任何活物相像的,不管是人族、妖族、還是獸類。或者說,倘若你見到與那個天魔相似的事物,不用誰說,你立刻就會知道這玩意不對勁。”
長明:“不太好想象。”
“我也不太好形容。”謝真說,“但要是說星儀與天魔一點關系沒有,我也不能下定論。說不定天魔在進淵山前是另一番模樣,而那星儀是他手下的七舅姥爺的曾外孫呢?”
長明:“……”
“既然暫且沒什麼結論,我們還是先去探那第二處秘境吧。”
彷彿為了消解那些無處安置的念頭,謝真現在特別想暢快淋漓地練一練劍。至少有點事做,還會少想些有的沒的。長明卻道:“去是要去,你是不是忘了這邊的事情還沒解決?”
“還怎麼解決?”謝真兩手一攤,“不是沒轍嗎。扮成修士的話,就算是聞到這香氣,別人多少也會有所顧忌,不會來問的。”
“問是不會問。”長明道,“只會猜想你是不是花妖而已。”
謝真:“也還有別的可能……”
長明:“這香氣如此特殊,如果是女子也就罷了,男人這樣,換你不會懷疑是花妖?”
謝真回想起在青崖剛出土那會,見到那些同樣被挖出來的難兄難弟時,確實不用多說,一點妖類特徵,加上一點香氣,他馬上就知道那些排隊的是花妖了。
“……說是這麼說,”謝真警覺道,“但是我可不要扮姑娘啊。”
長明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那倒不用。待我先拿個鏡子給你講講。”
毓秀,夜霧如海,月色生波。
孟君山一路風塵僕僕,回到門中後,先到自己院裡沐浴更衣,方才收拾停當去見掌門。
剛踏出門外,就看到聞人郴靠在樹下,一臉不耐煩地摩挲著手腕上的鞭子。
“師妹怎麼在這裡。”他笑道,“莫非是專程在此等我?”
“明知故問。”
聞人郴揚起長鞭,鞭捎似靈蛇般一卷,將放在一旁的提燈柄勾進手裡。她不滿道:“聽到你回山就來了。不去拜見師父,磨磨蹭蹭這麼久做什麼?”
孟君山拍了拍衣袖:“灰頭土臉的,還不是得洗幹淨點再去見他老人家。”
他平日在外行遊,穿得十分隨便,腦袋上更是常年扣著個破鬥笠,全不在乎旁人怎麼看。別的師弟師妹看不慣也不敢吱聲,只有聞人郴當初年少氣盛,抓著他念叨了幾次,孟君山那是左耳進右耳出,壓根不會聽。
這一回,他卻難得地換上了門中弟子的雲紋錦衣,鬢發理得整整齊齊,只是那玉冠一看就是戴得不太熟練,不免有那麼一點歪,平添三分風流。
燈下望去,聞人郴看得呆住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大師兄好好收拾一番,還是能見人的嘛。”
和師兄弟們鬥嘴慣了,她一時間也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詞兒,話剛出口,她就很想給自己一個頭槌。
孟君山哈哈一笑:“與仙門同道交遊,也不能太失禮了不是。”
聞人郴心道你平時跟仙門的人撩架的時候,也沒看你怎樣以禮相待啊?孟君山這時又道:“是掌門讓你捎什麼話麼?”
“不是掌門讓我來,我就不能來嗎?”聞人郴反問。
“行行,你是小師妹,你說了算。”
孟君山還是那副萬事不掛懷的語氣,並未放在心上。聞人郴一陣黯然,神色嚴肅了些:“並非掌門叫你,而是我來與你說一聲,掌門今日閉門不見客,你回來得不巧。”
“原來如此。”孟君山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