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雁果然道:“正是。若不是為了松花忽律,我們也不會下山了。”
這倒和謝真對鐘溪派的猜測差不多,他們果然已經徹底避世,連門下弟子都鮮少出門,這姑娘看起來很有幾分不諳世事的天真。
只是不知道,這避世是韜光養晦呢,還是內裡無以為繼?
在長明的神色從沒有表情緩緩轉為不耐煩之前,彌曉與採藥少年終於回來了。採藥少年從蓑衣下拿出一蓬像是剛採的淡紫色蒿草,一人手裡發了點:“你們拿著這個,沼澤裡陰霧濃重,難受的話就聞聞。”
彌曉看著手裡的草,嫌棄道:“聞著好苦……我們從小學煉藥,才不怕毒呢。”
少年明顯拿這嬌俏可愛的小姑娘沒辦法,但也堅持道:“這個有用。”
彌雁道:“彌曉,不要任性,你拿著就是了。”
彌曉撇了撇嘴,掏出手帕把草包了一下,捏在手裡。謝真這邊也接過了紫蒿草,好奇地看了看:“倒是沒怎麼見過這種從根到草葉都長成這個顏色的藥草。”
“白沙沼裡的東西,長得都有些奇怪。”長明說。
謝真一怔,長明的語氣不像是隨口閑話,更像是已經有了想法。不過這會不太方便問,他們跟著那採藥少年,依次上船去。
魚船不大,謝真坐過用來載客人的船,比他們現在用的還要寬敞一些。眼前這船就是自己採藥用的,除了臨時打掃了一下,勉強還算幹淨之外,其他的是徹底別想了。
船首有一段簡單的機關,將楓齒魚的半條身體套在裡面。採藥少年脫下鬥笠,在船頭躬身,伸手到水中撫摸楓齒魚濕漉漉的背側。
此時天色已暗,露出來的一小塊魚背上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紅斑,遠看就好像是一叢小紅魚在遊動一般。四人分別坐在船艙兩側,長明便從袖中取出一隻銀色羅盤。
雖然羅盤尺寸很小,用手掌就可以托住,但打造得分外精緻,內圓外方的鑲嵌中寶光耀眼。彌曉輕輕地哇了一聲,露出被閃到的神色,沒忍住捅了捅師姐,悄聲說:“那個羅盤好漂亮……”
彌雁低聲說:“不要大驚小怪的,那可是人家吃飯家夥。”
羅盤看上去確實像是個珍貴物件,這麼說也無可厚非。不過謝真看到長明眼角微微抽了抽,估計他心裡肯定在說,我靠這個吃飯不得餓死了……
他對採藥少年道:“先向東。”
少年應了一聲,魚船緩緩滑入黑暗中。
從艙中這邊看出去,白沙沼中一片幽暗,只有蓬草之間的水面映著隱約的月光。駛出一陣後,沼澤上空霧氣漸漸湧起,連月光都無法照進這片稠密的夜色中了。
楓齒魚本是沼澤中的兇獸,拉的船自然也無法與劃槳相比,不僅上下顛簸,還時而不大聽話地四處轉動,全靠採藥少年以套在魚身上的細竿拉回方向。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謝真的臉色已經快要比綠豆沙還綠了。
長明一直留意他的狀態,見狀取出裝酸梅的紙包,謝真卻還沒停止天旋地轉,只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
他正在默默運氣,忽然嘴裡被塞了個梅子,酸得他一個激靈,立刻清醒了不少。
長明擦過手,重新戴上手套。也不知道是不是酸得很有效果,謝真確實感覺好了許多。
他一低頭,看到長明探進他緊握成拳的掌心,把他蜷起的手指輕輕展開。接著長明就握著他舒展開的四根手指,不讓他再把手指收緊。
謝真咬著酸梅,忽然覺得梅子好像也沒有那麼酸了。
船艙另一頭,彌曉看著對面的師兄弟,陷入了沉默。
彌雁發現平時愛說個沒完的師妹不吱聲了,低聲問:“你還好吧?”
彌曉:“……師姐,我也暈船。”
“啊?”彌雁一驚,想了想,從袖子裡掏出一枚藥丸,二話不說地丟進她嘴裡,接著一拍她後背,讓她嚥下去。
彌曉猝不及防,吞下藥丸之後瞬間臉上兩道眼淚就掛了下來,帶著哭腔道:“什麼東西啊辣死我了……!!”
彌雁:“辣就對了,辣一辣就沒事了。”
彌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