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們都沒想到的是,當日傍晚施夕未就抵達了王庭。
從路程來看,他可能是在收到傳訊後立刻出發,連夜趕路,才能來的這麼快。謝真已經睡下,長明聽到回報就悄然離開持靜院,向左院去。
左院前燈火通明。兩名守衛引著客人,從暮色四合的幽暗長廊盡頭走來時,長明已經站在門前等候。施夕未孑然一身,沒帶任何隨從,往日禮節從無疏漏的靜流主將對於這次到訪顯然也無心準備,只在常服外披了一件及地的白鬥篷。
火光映照在他發間的碧玉環上,襯得他面色蒼白如雪。長明道一聲失禮,並不客套,親自將他領進門去。
行舟手下的醫師們已被屏退,屋內只有沉睡的無憂,行舟,以及剛剛進來的兩人。施夕未俯身握住無憂手腕,接著還沒等行舟開口,就稍稍推轉他身體,看向他頸後嵌著的金梭。
行舟與長明不由得對視了一眼。施夕未在無憂床前默默地站了一會,等他抬起頭時,面上的憂愁已經斂去,重新恢複了一貫的沉靜。
長明於是將安遊兆引發的一系列事端解釋給施夕未,只把關於星儀的相貌與如今的謝真相似一事隱去,其他有關安遊兆,特別是和無憂相關的部分,皆詳細地說了一次。末了道:“此事是王庭失責。”
“不,殿下有所不知。”施夕未輕輕搖頭,“這名戴著金砂面具的星儀,我也曾經與他有一面之緣。”
長明深深皺眉:“願聞其詳。”
施夕未道:“十六年前,我在從燕鄉返回靜流部途中,遇到了這個人的攔截。他手段詭異,且事出突然,我一時不敵,九死一生間逃出生天,但也……身受重傷,不得不回到濛山休養。”
他說到最後一句時,語氣冰冷,顯然這段經歷對他來說也是不願提及的回憶。
長明:“主將的意思是,此次的事情是當年的延續?”
“在看到那枚金梭時,我就已經確信。”施夕未靜靜地說,“因為我也曾在星儀那裡見過幾乎一模一樣的東西。對方無疑是沖著我蜃樓一系的血脈而來。”
行舟恍然點點頭,長明面上不顯,內心的疑問卻更深了。除了他和謝真外,目前還沒人知道金砂面具的星儀還與牧若虛有關,因而這不止事關靜流部,昭雲部兩代主將也都牽扯其中。
若從安遊兆的方面論起,假如這個幕後黑手星儀與安氏一夥,他們對先代主將以及靜流部下手的理由,雖不充分,倒也可以解釋。可偏偏金翅鳥一系也是被牧若虛坑的最慘的,諷刺的是,安遊兆不知道這件事,反倒把怨氣都傾瀉在了王庭上。
星儀此人的身份,必定和妖部關系匪淺。但妖部又是什麼時候出了一個這樣的家夥?
施夕未轉向行舟道:“那就按聖手的意思,先為無憂換血吧。”
“……聖手不敢當,我照師父還差的遠。”平時吊兒郎當的行舟連忙搖手,“換血也只能說嘗試一下,不知在這個狀況下能不能行得通。”
“試試無妨。”施夕未道。
“但是換血不是小事,依我看來,主將之前受的傷還沒有完全恢複吧?”行舟謹慎道。
施夕未:“這無關緊要。”
眼看對方心意已決,行舟也不再勸,實在是目前也沒什麼別的辦法了。他取出一對銀刀,將其中一柄斜著別在金梭下方,另一柄拿著示意施夕未:“這個也要在同樣的位置。”
施夕未點頭,背過身脫下鬥篷,一手將長發挽起。
行舟持著葦葉形的細長刀刃,輕輕壓入他的後頸,銀刀的刃鋒漸漸染上一抹桃花般的淡紅,卻沒有血流出。
就在這時,一直沉睡不醒的無憂忽然不安地動了動嘴唇,低聲呢喃道:“阿孃……”
行舟的手很穩,他十分確定自己紋絲不動,但刀刃下的肌膚卻微不可察地輕輕一顫。
一絲殷紅的痕跡沿著刃口蜿蜒而下,流過蒼白的肌膚。在沒入衣領之前,行舟下意識地伸手一蹭,擦掉了那抹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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