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真蹙眉:“雀蛇雙生魂之間的爭鬥,可以說是不死不休,倒不一定。”
雖這麼說著,他也不知道牧若虛究竟是怎麼想的。觀讀他記憶時,盡管眼見耳聞都如親臨,但許多感觸卻像隔著輕紗般,模模糊糊不大清楚。
孟君山停下腳步:“準備一下,要開陣了。”
謝真往腰間一探,那觸感如此熟悉,令他百味雜陳。
神魂乃是觀照自身,他所佩的,也是他心中的劍。他略一定神,將手按在劍柄上。
“十七年了。”孟君山惆悵道,“孤光原應與你更相配。”
他把銅鏡向上一拋,沖散霧氣的水光蕩起,周圍頓時湧出灼熱火焰。
滾滾熱浪中,他們已置身於一間上下左右皆是赤紅的宏偉廳堂中。此處烈火環繞,一副焦土景象,仔細看時,其實與白陽峰中那座真實的廳堂模樣十分相似。
正中央,也擺著一座祭壇,祭壇上一柱火焰白中帶赤,拔地而起,與穹頂相連。
火柱前立著一人,回過頭來,正是牧若虛。
他面上浮起怒氣,卻在見到謝真的時候,湧起一陣錯愕。
“謝玄華?”他喃喃道,“竟然是你。原來你沒死。”
那聲音帶著沙啞,就好像從嵯峨鎮邊那一天起,他的嗓音就再沒有恢複到從前的清亮一般。
謝真根本不想與他多說,但孟君山站在他前方一側,手在後面擺了擺,示意他拖延一下。他於是道:“你見過我?”
“啊,當然。”
牧若虛的眼神有些恍惚,語氣也縹緲不定,唇線微微扭曲,擰出一個笑容。比起他在昭雲部四處殺人的那時候,他看起來更加不正常了。
他說:“在裴心的記憶裡,只有很少的一點畫面……他把你捂得很嚴實,不想叫我看到。”
謝真自學劍的第一日,便曉得劍鋒愈利,愈應控制自身的殺心,隨著技藝精進,他也從未放鬆其中堅持。
只是此時此刻,心中泛起的滔天殺意,幾乎連他自己也按捺不住。
他沉默不語。牧若虛又道:“這麼說,剛才那個也是你。你看到了我的過去,是吧?這麼講起來,還要多謝你,若不是你死了,裴心也不會來昭雲部,怎麼會有後來的事情呢。”
聽到這話,孟君山頗為絕望地回頭看了一眼謝真,感覺他怕不是要馬上拔劍上去,把這蛇剁成八段。
謝真卻沒有如他所想一般沖動,而是平靜道:“濟世救人,何錯之有?”
“他濟了什麼世,救了什麼人?”牧若虛冷笑道,“他在晉平救了幾個人,蕪江又死了多少人?誰叫他當年在昭雲救了我,你說他會不會後悔,大師兄?”
謝真淡淡道:“在昭雲,他救了一條小蛇,名叫阿若。”
“才不是什麼阿若!”牧若虛忽然暴怒,厲聲道,“是我!”
說話間,他展開雙手,一道灰色蛇影在他背後沖天而起。隨之而起的,還有爐心四周的烈焰,盡數向他們撲來。
孟君山:“……”
他一沒想到謝真這麼能忍耐對方大放厥詞,二沒想到都忍到這份上,牧若虛反倒先氣不過動手了,果然瘋子真的不能以常理看待。
他原本估計對方也在拖延,因為一旦開打,爐心煉化的過程也將受到影響,結果看這樣子,牧若虛更想先把他們都弄死再說。
他匆忙間甩出水幕,將火焰一擋,一邊對謝真道:“再爭取點時間,我還得再看看這陣……”
謝真只有一個字:“好。”
話音未落,孤光出鞘。
灰蛇的影子佔據了大半個廳堂的天頂,火雨紛紛而落。就在這除了熱與火,其餘萬物彷彿都被燒灼殆盡的爐心裡,剎那間,綻開一道令漫天烈焰失色的澄明清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