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風吹草動
四月的北京，方繹時隔一個多月再次出差到此。
春天是個很模糊的季節，白天氣溫隱約有夏天的味道，傍晚時分陽光褪去，仍酷似冬季。透過車窗，方繹看著市中心的高樓大廈如刀刃，切割鉛灰色的天空，是徹底的寒意。
他右手握著手機，沒看，轉動了兩下，低下頭，解鎖，在通話記錄裡找到丁栩可的名字，按下了撥通鍵。
提示音足足響了快20秒，在被系統結束通話的邊緣被丁栩可接了起來，他很快地開了口，聲音很輕，問道：“怎麼啦？”
他的問題短促又親切，方繹幾乎停了一下，忘了他的本意。他確實很少給丁栩可打電話，印象中只有北京那夜後到再下一次見面前，那時兩個人還拿不準後面要不要見面，打了一個工作後的電話，既是確定計劃也是確認心意。
方繹說：“你在忙嗎？不好意思我忘了問。”
方繹感覺丁栩可回答時在微笑：“還好，剛收工，太餓了，就在房車裡吃晚飯。”
“嗯”，方繹說，“我在去機場的路上了。”車終於駛出堵塞的環路，天空裡剩的那點天光也被抽走了，他突然問：“深圳天還沒黑吧？”
“也快了。欸，你打電話是有什麼事嗎？飛機要晚點？”丁栩可又重新問起來。
“沒有，到你酒店應該九點左右。”方繹答道。
他忽略了第一個問題，丁栩可沒注意，說：“今天可以我助理來接你。我，我告訴我團隊的人了。”
方繹人略微一定，握手機的手指抬了一下，問：“是可以說的嗎？ ”
“說了比較好，團隊需要幫我監控輿情，不是說我們就會被拍到曝光什麼的意思……”丁栩可聲音低了點。
方繹也有一會兒沒說話，兩邊手機交換著底噪，有一刻方繹不確定是不是要哄一句丁栩可什麼，最後他未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低聲道：“我知道。”
他其實並不清楚，也並不知道。和丁栩可現在的關繫於方繹，是徹頭徹尾的陌生。
方繹的二十代之前，運氣與他無關親情艱澀、愛情朦朧，而二十代之後的方繹卻是個幸運兒。
剛到美國的第三個月，方繹就受到了他第一個男朋友的熱烈追求。
<101nove.，在讀本科，比方繹小上三歲。他們是在學校裡遍地都是的轟趴上認識的，方繹糟糕的酒量令他在類似場合難得的笨拙，常常開頭兩三個shot就能靜止住他。
事後他問過對方，自己難道喝醉酒後表現出很gay嗎？因為那時他連取向都未確定，更難談出櫃，在被前男友主動追求時，他很受沖擊，很感動，也很費解。
聽完他的疑問，前男友笑得前仰後合，一隻手摟著方繹的臂彎，自然捲的頭發蹭著方繹的下巴，他總像一隻快樂的小動物。
他叫方繹的英文名，用英文說：“那天我們一群人是party中間才來的，一進來我就看到你坐在地毯上，靠著牆，抿著嘴唇不說話。你的樣子，像在等一個人來愛你。”
他並沒有完全回答得了方繹心裡的疑問，不過那時的方繹確實需要他這樣的人來愛。
前男友已是第三代移民，長在開放充滿愛意的家庭，他不需要教方繹，只需要像一隻導盲犬一樣，熱心耐心又無微不至地帶領方繹走出內心的迷霧。
因此接受並承認自己的性取向，並不像方繹在電影裡看的那般痛苦煎熬——他只是個短暫失明的人，重獲光明後，發現眼前的新世界平和美好，熟悉如家。
他和前男友維持了一段穩定的長關系，一直到方繹畢業後選擇回國工作才分開。
分手是理智的，但總歸是難過的，前男友最後開車從學校離開的時候，方繹看到他流了眼淚。他想原來小狗也是會哭的。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即使是在國內環境下小眾的同性感情，方繹也像小狗教會他的那樣，堅持著認真而負責任的態度。
方繹內心深處知道，原因還有，他立誓拼盡全力要做一個和方仲達不一樣的人。
在香港的日子更忙碌，也確實因為經濟條件好，過得更隨意一點。他約會過幾次，物件們有學生，有同行，他和其中一位談了戀愛並分手，時間不長，也算愉快。
五六年過去，回過頭看，方繹覺得自己是稱職的男朋友和前男友，甚至是馮臨未這樣萍水相逢的好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