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多說什麼,一邊看著洛冉正中開啟胸腔,一邊在護士的幫助下換好手術衣。
原本鮮活的心髒如今十分腫脹,每一次搏動都讓人擔心這只裝滿了水的“皮囊”會不會徹底漲破。
心髒被徹底暴露後,溫棠看著注射器內紅色的液體,頭動也不動地說:“等下切開心包後,你把腔內液體吸引掉。”
洛冉立刻回複:“好的。”
待心包腔內積存的血液被逐漸引流後,溫棠修長的手指輕柔地進入心包查探,慢慢分離各種粘連在一起的組織。這一步看著簡單,卻要時刻注意手下的力道,以防撕裂心肌。沒過多久,她額頭上便沁出一層薄薄的汗水。
等到洛冉用溫鹽水沖洗心包腔時,溫棠長呼一口氣,後退到一旁的凳子上休息片刻。
李衡看著洛冉的操作,認可地點點頭:“這姑娘,頗有你當年的架勢啊!”
“什麼?”她瞥了他一眼,“小姑娘比我厲害,剛剛也多虧她觀察到患者的頸靜脈異常,不然等拿到ct結果後再……”
想到這裡,溫棠心中升起一股後怕的情緒,即便說她拿到影像結果後馬上回去搶救並不算違規,可這樣子卻是平白給患者增加風險。於她來說,法理可容,道德難安。
好在直到最後縫合結束,也沒有再出現別的意外,溫棠對著李衡點點頭:“我先回急診,後面交給你了。”
“放心吧。”李衡雖然看起來輕佻隨意,但專業能力沒得說。
溫棠之前和他也合作過,雖然那時雙方都只是跟在導師屁股後面的小跟班,也敢放心把後續交給他。
再回到急診大廳,急救車與警車的到來沒有那麼頻繁,之前躺在各個角落的患者也被分別交給不同醫生治療。
溫棠幫著處理了幾位患者後,在晨光熹微之際,急診再次恢複到往日的氛圍,這時李衡也給她發訊息說剛剛的患者已經被推入重症監護室。
她緊繃的情緒有些鬆懈,熬了一整夜的疲憊趁虛而入。
她不知道剛剛經手的、乃至所有被送到華大附院的患者能否度過危險期,又能否在出院後恢複如常。
盡人事聽天命,這是她一貫安慰自己的方法。
醫生不是神仙,做不到起死回生,也做不到對每種疾病都有救治方法,她能做的,只是接近自己全力,去和患者一起努力博取那一線生機。
心外科從來都是手術風險很大的科室,有些人成為心髒醫生是因為這樣很酷,畢竟心髒是全身血液迴圈的中心,每次手術成功後帶來的成就感不是其他科室可以比擬耳的。
溫棠已經快要忘記她成為心外科醫生的初衷了,術中的刺激與平淡並不能對她的激素分泌産生太大影響,因此手術成功對她來說也不會有那麼高的成就感。
那是為什麼呢?
她有位中年婦女哭著來分診臺找護士核對資訊,終於,她找到了搶救成功的女兒,母女倆在晨光中相擁而泣。
如果能少一些生離死別,倒也不錯吧?
……
慢悠悠走回辦公室,宣傳處的人已經在門口等著。
這種大規模搶救對任何醫院來說都是很重大的事件,如今搶救結束,宣傳處的人當然要把這件事報道出來,這也是醫院實力的一種體現。
溫棠雖然已經十分疲憊,仍耐著性子去回答每個問題,本來今天是她帶的組的手術日,為了給搶救讓路,部分情況沒那麼危急的病人由主任談話,把手術時間改到下週,她現在才能坐在辦公室喝著咖啡回答問題。
宣傳處的人也知道這些參與了搶救的醫生熬了一夜,只問了幾個關鍵問題便告辭離開。
溫棠今天的第一場手術被安排在下午一點半,於是上午便幹脆躲在辦公室裡休息。
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輕輕敲響辦公室的門。
溫棠睡眼惺忪,起來開啟門,卻見到一個出乎意料的身影。
“洛冉同學和我說你還沒吃飯,我就給你送過來了。”詩南喬舉起手裡的打包帶,笑意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