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人呼吸越來越平穩,看樣子是睡著了。屠鏡悄悄並二指成劍,將支稜在身前的秦落的長發發尖輕輕削了一截下來。
男人接過那縷秀麗飄順的黑發,緊緊握在掌心,像瀕死之人握住救命物件一樣,死死抵在胸口的那個木製掛墜上,那是在瑤縣他選的那個被秦落調侃為情侶掛墜的木製小人形娃娃。
很快那縷秀發就融進了小人形掛墜上,原本黑紅的掛墜變得潤澤黑亮起來,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松香。
屠鏡嘴角微微上揚,滿意地勾起了一個弧度,才緩緩寐去。
山區的溫差很大,夜間比白天低了很多度,好像只有這樣擁著才不至於在沉睡的時候感到身冷。
窗軒灑進的皓白漸行漸遠,夜空高掛的銀勾被晨陽替代。
林間的的細鳥嘰喳細談,忽然被一陣哄鬧聲驚得四下飛散。
“木佩蘭!你給我滾出來!”
“出來!”
“必須給出一個交代!”
“這還得了!早就說瘋了的人就該送去該去的地方!”
秦落是被樓下的吼叫聲吵醒的,那聲音像是原始部落的人在祭祀時,手執木杖重錘地面發出的號叫,帶著濃重的審判。
“唔——”屠鏡也被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皮,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覺間睡進了秦落的懷裡,還是以一個嬰兒求抱的姿勢蜷縮在青年人的胸|前。
“......”屠鏡看著眼前的一絲肌膚出神,頓了幾秒,大腦迅速回轉,下一秒像受了驚的兔子一樣從秦落懷裡彈開了。
秦落也顫了一下,雙眼放大了不少,像是才發現懷裡抱著個人。
看清楚是誰後,身子也立刻往後退了半分,他這是抱著屠鏡睡了一晚?!
居然就這樣毫無防備心地抱著這個不明來路,充滿危險的男人睡了一晚。他低頭將好看的眉毛皺了起來,竟有那麼一絲懊惱自己的防備心竟然鬆散到了這個地步。
他看著垂在一邊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像是在回想昨晚那個溫暖的後擁,他記得男人的後背很熱。青年磨蹭了一下指尖,彷彿上面還殘留著屠鏡身上的餘溫。
那溫度讓他的時刻警惕的弦鬆了。
像是有個警鈴在腦海裡震響,秦落忽然又將那鬆垮的弦拉直了。他抬起眼睛,視線落在屠鏡那張同樣失色的俊臉上時,卻又覺得無比快意。
他享受看見出現這種表情的屠鏡,更是恨不得做點什麼讓這個人的神色更加驚愕一點,最好......
最好驚愕到哭出來。
意識到這個想法,秦落突覺格外刺激,他盯著男人惺忪錯愕,帶著微微薄紅的眼尾,腦補了一下淚珠從濕睫上滑落的樣子。
美,是真的美。
驚心動魄,攝人心魂的美。
光是想想,秦落就控制不住了,禮貌地向屠鏡敬了個禮。
秦落那細微的皺眉動作被一旁的屠鏡捕捉到了,周身在那一瞬間像被螞蟻蠶食了一瞬,讓他的眼眶有些幹澀發酸。但很快他就側過身子去了。
身旁傳來衣料與床單摩擦發出簌簌聲響,青年單手撐在側顎處支起上半個身子,饒有興致地看著男人慌張無措的身影,逗趣道:
“怎麼還害羞了?昨晚不是抱得挺舒服的嗎?”
屠鏡臉上閃過一絲惶然侷促,兩頰上浮現出一層酡紅,看見秦落那副無所然的樣子時,心裡的情緒又恢複到如初,做出一幅矜貴高冷的模樣像尊精美塑像一樣矗立在床邊。
還欲再說什麼,樓下的吵動聲更加激烈了,還夾雜了幾句什麼“族規”、“燒死”、“懲罰”之類的話。
之所以能聽懂一些方言,是因為樓下的人群裡還有些已經漢化的江閩人,並不全都是木氏一族的人。
秦落與屠鏡對視一眼,覺察到了不對勁,不打算再嘴炮,收拾好著裝就下樓了。
來到一樓,密集的人群堵滿了木佩蘭家的大門。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們俱是穿著當地人的特色服飾,個個神色都有些慍怒,手裡均拿著棍棒。其中大部分女子的唇色都是黑紫色,和林巧巧的唇色如出一轍。
“木佩蘭!縱使你是族長,也不應該做出這種事情啊。”
“就是就是!族長也不能包庇殺人兇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