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杜依·安東三)
車禍後, 安東默默守在諾亞病床旁,憶起數年前第一次見到他的情景。
到崗之前,安東照例仔細翻閱過客戶的資料, 知道眼前這個孩子剛過十三歲生日, 可他瘦小的模樣看上去像不滿十歲的幼童。
男孩面無表情地將目光在他臉上一掃, 堅定地對身邊的路易說:“我不需要什麼保鏢。”
路易撫著孩子的腦袋, 語氣溫柔, 笑容和藹,“或許他會需要你……”
聞言, 彼時十九歲的安東暗自腹誹:他怎麼可能會需要這麼一個小毛孩子?
安東並不知曉自己親生父母的身份, 記憶的伊始是一家過分擁擠的福利院, 食物和衣服好像永遠差那麼一些,孩子們總在爭搶。
在這個法制健全的高度發達國家, 依舊存在著不見天日的陰暗角落。
沒辦理合規的領養手續, 安東輾轉經歷了三個寄養家庭。在和數位沒有血緣關系的哥哥弟弟無休無止的打鬥之中, 他無師自通了幹架的本領。
當他的個頭忽然開始竄高,幸運地被一傢俬人安保公司的老闆相中,領養來培養訓練, 正規系統地學習搏鬥技巧和射擊。
成年後, 安東陸陸續續被安排了一些短期任務, 未有過差池, 履歷幹淨的他很快就接到了第一份長期委託:給一位富家貴公子做隨身保鏢。
和同事們口中那些刁蠻難纏的僱傭人不同,諾亞倒是很好伺候,安安靜靜的完全不作妖。
他家教很好,極有禮貌, 即便對接送的司機師傅也會說“請”“您”“謝謝。”
大多數時候只沉默著不說話,也不搭理人。
好在安東本身也不是熱絡多話的人, 性格正好契合。
每日家、學校兩點一線,只要將諾亞送到學校,接下去一整天安東就有大把的自由時間可以揮霍。
敏銳的他逐漸留意到一些異常:諾亞包裡的書本經常碎得稀爛,買回來的新書過不了幾日又會變得殘破不堪,衣服上也時不時留有各色果汁飲料的潑灑痕跡,甚至頭發裡還被人沾上了口香糖。
諾亞是學校裡為數不多的亞裔面孔,又是新來的轉校生,學力測試又把他分配去了高年級,同班的同學基本都比他年長兩歲,免不了被人欺負。可他始終一聲不吭,從未開口抱怨。
安東本可以視而不見,但許是年少時有過類似的經歷,他還是動了惻隱之心,一日臨近放學時,藉著送換洗衣服的名頭,前去游泳館找尋諾亞。
等進了更衣室,看到的竟是被扒得精光的諾亞,正被另外五個男孩聯手捆在相鄰的兩個淋浴杆子上。
安東怒聲喝止。
大概是他的個頭頗具威懾力,男孩們倉皇散開。
剛解開束縛住諾亞的毛巾條,就聽見身後一個男孩不知好歹地喊了一聲“hundefresser”吃狗肉的人),另一個附和了一聲“scheisse chinese。”
怒不可遏的安東轉身就要動手,卻被身後的諾亞拽住,“算了。”
安東繃著面孔沒說話,彼時的他脾氣並不好,一股火氣憋在心裡沒能釋放,幾乎要將他燒燃。
一回到車裡,他便不顧身份,怒氣沖沖地質問:“幹嘛阻止我?你是覺得我打不過他們五個毛孩子?”
諾亞一臉平靜地答:“你就職的這傢俬人安保公司,客戶基本都是這個圈子裡的人,要是你得罪了他們,怕你以後沒法接新的工作。”
安東難以置信,這是一個十三歲孩子能考慮到的角度。
怒火瞬間平息,“那需要我以後陪著你一塊兒上課嗎?”